叶流西静静听着。
“还有今天晚上,灰八暴死,所有人都吓傻了,只有你若无其事说了句‘把人抬走’。普通人再大胆,也不能对死人无动于衷。”
正常社会环境里长大的人,不会有她那样的性格,但又不能说她和社会脱节。
……
昌东渐渐睡去,顿入黑甜的那一刻,脑子还萦绕着那首歌谣。
——出关一步血流干……哪管我进关泪潸潸……
到底是要出关还是进关呢?
……
黎明时分,他陡然睁开眼睛。
车窗外平静极了,没有风,晨曦渐渐泛起,少有的好天气。
叶流西听到的声音,是笔尖划抹纸面。
她艰难地睁开眼,勉力撑起身子:昌东低着头,正拿笔在册子上画画。
叶流西躺回去,有点不耐烦:“你不困吗?一大早的,画什么皮影啊。”
只要他是那个姿势,她就总觉得他在刻皮影,抑或在做和皮影相关的事。
昌东把册子递给她。
叶流西叹气:早知道不吭声了,不吭声,还能多睡会。
她懒懒接过来,只睁开一只眼睛看画:“什么?”
依稀看明白了,是手绘的极简疆域图,细细几笔迤逦开的线条是分界轮廓线,东边写“西汉”,“几”字形的黄河边角处,同心圆标出长安,亦即今天的西安,西边写“西域”,交界线上,矗立一座高大的关城。
叶流西喃喃:“又不是没去过玉门关遗址,就是个黄土台子,画这么认真干嘛?”
昌东俯身过来,在册子上画了条箭头线,从“西汉”打向“西域”,说:“这是出关。”
是啊。
他又画了个反向的箭头,从“西域”打向“西汉”:“这是进关。”
叶流西斜乜他:“有问题吗?”
“我们都有点先入为主,一直以来,我们生活在内地,想当然地觉得,出关是往外走,进关是往里来——但是,如果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已经以关外为盘距地,那么,以自我为参照,他们口中的出关和进关,跟我们是正好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