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忽而变得低哑,“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孟琬呼吸一滞,双手本能地攥紧了衣袍,沉默良久才缓慢回身,对着他深邃如渊的眼眸,漠然道:“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做什么,你这不是平安回来了?”
“倘若我真的死在了南境,你会不会……”
他说到一半,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只自嘲地轻笑了一声,避开了她困惑的目光。眸中那一抹不知端倪的哀情,很快也就随着袅袅升起的兽烟一同散去了。
孟琬鲜少听他说这样丧气的话,心忖他定是在南境遇见了什么不快的事。可她仍不肯说些温存的话宽慰他,刻薄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样的祸害,一定是能长命百岁的。”
谢玄稷笑了笑,不欲与她争辩什么,低下头想去吻她。但他仍记得她十分抗拒与自己双唇相贴,于是只倾身碰了碰她的额头。
温热的吻骤然落下,她下意识回避,双手抵在他胸口推了推。原本也没使多大力气,可还是听见了对方一声吃痛的闷哼。她错愕地缩回手,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了手心殷红的血色。
她一下子慌了神,蓦地站起身,朝着值守在门外的宫女大喊了一声:“来人,传太医!”
露薇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不迭地冲进内殿,却见孟琬和谢玄稷都还安然站在床前。
烛火昏黄,她看不清两人脸上的神情,也看不清衣服上的细节,只好先低声询问:“娘娘,摄政王,敢问发生了何事?”
孟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冷着脸道:“摄政王胸口受了伤,你赶紧叫个太医过来瞧瞧要不要紧。”
“娘娘,这……”露薇看着这衣衫不整的两人,不禁面露难色。
谢玄稷理了理衣襟,故作漫不经心道:“也不是多大的事,不过是被那反贼用长枪扎了一刀,离心脏足足有好几寸。军医已经治过了,总是死不了的。要让御史台知道了再参上我几本,倒是真可能给我怄死了。”
孟琬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又同露薇道:“你去取最好的金疮药过来,别惊动了旁人。”
露薇这才点头应是。
须臾,露薇取了金疮药,端着托盘走过来要给谢玄稷上药,却听孟琬淡淡道:“就把药搁在这吧,我来就好。”
露薇愣了愣,随即俯身退下。
孟琬小心翼翼地替他除去外套,见内袍的衣襟和血肉紧紧黏在一起,她不敢直接脱掉,取了剪子要剪开,却又被谢玄稷握住了手,笑着问:“你剪坏了,要我明日穿什么出去?”
“一件衣服而已,再叫人送来就是。你若是实在怕人知道,我叫人给你送件女子的衣裙来便好了。”
“你这人,我不过随口一问,怎么怪话这样的多。”谢玄稷哭笑不得。
孟琬不理睬他,兀自剥去染了血的布块,胸口黑紫色的皮肤顿时露了出来。伤口肿胀不堪,脓水与血液交织在一起,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她一阵心悸,手中的剪子险些跌落。
“怎么不告诉我?”孟琬语带责备。
谢玄稷笑出了梨涡,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你这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