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爷子万万没想到,就德子小稻多个闺女这么件事儿,到了他家,竟然能转变成唱大戏一般。 他很失望,心口堵的难受。 人家有的那种家庭,就比方说左家吧。商量大事情,盖房、买地、添置铺子等等,涉及到要花许多银钱时,都能是一团和气,有商有量的,都不会红个脸。 他们老朱家可倒好,大事小事都能自个内讧起来。 他就不明白了,甭管生出的是什么和汪氏之流有个啥关系?那属于不挨边的人,自己就能找犄角旮旯骂起来打起来。 一个家能不能兴旺,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老爷子心累:不行的话,彻底分家吧。 朱家伯母正在隔壁喝骂汪氏: “你这是不盼家里消停啊。你非得搅合的他们几兄弟见面像仇人似的,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才算完? 说的那话,你也不怕遭了雷劈。 你能生出儿子有啥了不起的,你以为是自己的福气呢,那是我家老大带给你的。 要不然,就你那狼心狗肺、用多少好东西都捂不热的黑心肝,到老了你也就是个没孝子又流离失所的命!” 这位当婆婆的骂的也挺狠,等同于咒骂了。 孙氏和李氏站在旁边,得知事情起因后,嘴巴像被缝住了似的,连劝都没想开口劝。 她们俩懂婆婆的担忧。 可不是嘛,不骂狠一些不行。 以免大嫂那猪脑子,意识不到这种暗下里嘀咕的话,一旦传出去,被朱兴德听到会是什么下场。 依照着小叔子往日那脾气,要是听到咒他无子是老爷子开眼,那不得气的牙痒痒?非得作的全家跟着一起捞不到好。 没看往年小叔子当二流子时,谁敢说小稻或是甜水一句坏话,那都不带让的,朱兴德那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和朱家另外三兄弟可不一样。 孙氏越听越心烦,光互相骂来骂去有什么用。 累了一天都要睡觉了,她还要爬起来,拉这种简直不知道该咋形容的架。简直是闹剧。 李氏是心想: 她恨不得亲自捆了大嫂送去左家,任由小叔子和弟妹打杀算了。 她得知事情经过比谁都恨汪氏。 因为要是由于汪氏最后牵连一家子,惹的小叔子夫妻俩也烦了她们,那她惦记想给老三来年升职就会泡汤。她一文钱不舍得花,辛辛苦苦干活攒出来的福牌又是图个啥。她好好的要去下奶,全被这颗老鼠屎搅合了。 此时,两位弟媳妇不止瞪视大嫂,连着大伯哥朱兴昌也剜了几眼。 朱兴昌通过弟妹们的眼神,头一次意识到,他一个做哥哥的,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 他却不赖弟弟和弟妹们。 当大哥的想要让下面服众,你得为人处事做到那里,再瞧瞧他这些年窝窝囊囊的都干了些啥,连媳妇都没有约束好。 朱兴昌在屋里实在待不下去了,掀开门帘蹲在院落里透透风。 他也是赶车忙一天了,算上走,已经离家三日。 到家没有见到媳妇热饭热菜,还要处理媳妇口舌是非的破事儿。 就在这时,朱老爷子走到他身边站下。 朱兴昌没抬头,却用很愧疚的语气说道:“爷,以前我糊里糊涂时,那日子倒是能对付过。现在咋有点儿要过不下去了呢。” 朱老爷子叹息一声:“看在孩子们的面上,再狠管她一次。” “爷,我是真心累。虽说这次事传不到德子那里,还不至于会坏了俺们兄弟间的感情。但是我一想到汪氏说话不过个脑子,为人处事总和那好样的人差股劲儿,我就累得慌。她不是十岁八岁,脑子里想的那一套早就定了型,我还能管好她吗?总不能一件件教吧?” 朱兴昌说完,也没用他爷劝,顿了下,又喃喃补了句: “就看在我以前也不咋地,这才没有约束好她,再试一次,就试一次。” 朱老爷子闻言,稍稍有些欣慰,长孙还知道要先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没再问你想怎么个管法。 老大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最近半年出去见识过世面,比以前脑筋清楚多了。不再是那副混日子的样子。 再着一般管儿媳妇这种事情,也应该由婆婆出手。 有朱家伯母在,女人之间说话会更方便,无需他找来谈话,那汪氏自是会被教训。 朱老爷子另起话题。 这一代就这样了,下一代可别再这样。 他说道: “不止你,爷也有错。 你爷我只念过二年书,现在看来真不如那会读书的会教孩子。 以前我还不懂,怎么多口舌还在休妻里。 毕竟咱这乡下地方,好些个婆子嘴都利,少见那种不会打嘴仗的。总觉得妇人要是太老实,倒容易在村里和人打交道吃亏。 今日活到这把年纪,似是才将将明白。 圣言就是圣言啊,也很是后悔,在给你们选媳妇时没考虑到这点。除了你四弟,那是他自己选的媳妇,其他人我都没想到这个口舌是非。 现在看来,像你媳妇这样的,她就属于多嘴还满不在乎的,真容易让家散呐。 先是兄弟之间,将来或许还有你的子女。 一个妇人,她真能搅合三代家宅不宁。” 朱老爷子拍了拍朱兴昌的肩膀,又继续道:“现在提这个,就是希望老大你心中要有谱,下下狠心吧,还真不能将这件事当作小事儿。尽快给管好了吧,将来我那两个曾孙日子也能过的顺溜。” 朱老爷子想的比较远,他还能活几年? 怕不多嘱咐几句是不行的。 要不然就汪氏那样的性情,将来做了人家婆婆,容易接着和儿媳妇搅合的翻天覆地。 到时,全耗在内讧上了。 你说这一天为填饱肚子,生活已经够不容易的。回家再断官司,那日子过的还有啥意思。 朱兴昌仰头看向祖父,眼睛越睁越大。 他之前只寻思到自己过的没滋没味。 此时听完祖父这一番话,才意识到还是想窄吧了。 啥叫真疼儿子?
他不将汪氏修理好了,才叫作他这个做老子的对不起儿子。 “娘,不用和她废话了,让她麻溜回娘家!”朱兴昌道。 …… 汪氏到底被送回娘家了,还是崴着脚带伤离开的。 汪家岳父比较老实,问道:“咋的了这是。” 朱兴昌本想一声不吭,见到是老实岳父开门才拉着脸说:“回头问问你闺女吧,可能耐了,骂小叔子骂小姑子,俺们家人捂不热她,你们自己捂吧。”说完就甩鞭子驾车走了。 朱老大一副真要休妻的姿态,做的那叫一个足足的。 别说汪家人被吓了一大跳,连着朱家伯母和孙氏、李氏都有些含糊了,不会是要来真的吧? 又一琢磨,甭管真假,先将汪氏一次性吓破胆儿总是好事,这样汪氏往后说话做事能有个顾忌。 以免越来越好的日子,汪氏将来再干出什么虎了吧唧的事儿。 汪老娘听完来龙去脉,气的不行: “长孙是从你肚里出来的,他们老朱家人心咋那么狠哪。又不是什么大事,说送就给送回来。 这是日子过好了,现在开始嫌弃你了。 我早就说你婆家不行吧,那叫羊肉永远贴不到狗肉身上,到了真章还得指望娘家人,你还不拉拔你娘家兄弟,你个虎玩意儿。 再者说,你以前不比这次能作?那时候咋不给你送回娘家来?你想想这里面的事儿,说破大天就是有钱了嫌弃糟糠。” 想起朱兴德以及十里八村现在很有名的左家人,汪老娘又嫉妒道: “你那能耐小叔子不是没听见你背后骂的话? 没听见就相等于啥事没有。 可你再看看朱家人那个溜须舔腚样,不知道都不行,一句坏话不让人说。现在彻底成了他们朱家祖宗。 你那个不要脸的小姑子更是个搅家精,她就是个倒霉催的,嘴丫子欠的,要照朱家人的想法,往后被窝里还不能说几句梦话了呢。” 汪氏被她娘家妈这么一说,心态上更觉得自己没啥大错了。 她确实是关上门在自个屋里说的,又没跑到外面讲究。 至于会不会真被休妻也不太在意。 她娘家妈分析的对,她给老朱家生了俩儿子,心里多少有些底气。她俩儿子大了,大儿子再过几年都能议亲了,不是有奶就叫娘的年纪。朱家人不让她回去,她孩子们都不能让。 要说能让汪氏有点儿后怕的,是被迫停工挣不到银钱。 她婆婆和她男人警告她,就算赖在家里非要酿酒也不给记账算钱。要是敢再赖着,就要实话说与左家听是因为什么不让她干活。 那可不行,让左家那位姥姥知道了,那等于是往后会彻底歇菜。 所以汪氏才老老实实回娘家反省来了。 汪氏本以为至多在娘家待个十天半个月的,应能在小稻二胎闺女满月前回家吧? 她娘家人也都是这么想的,让汪氏安安稳稳在娘家住着。 她几个嫂子甚至还挺高兴汪氏回娘家“避难”。 正好趁此机会让汪氏知晓知晓娘家人的重要,好好处处感情,回头能拉拔她们也去酿酒。 却没想到,朱老大这次是咬紧了牙关,打算至少俩月起步,俩月后才准汪氏回家酿酒挣钱,还特意将孩子们叫到跟前解释一番。 孩子们大了,确实如汪氏所想不是有奶就叫娘的年纪。 但是他们同样也能听明白话了。 在朱兴昌的耐心解释下,孩子们听懂了娘作为长嫂不慈,背后又骂他们四叔又骂姑。不让娘彻底害怕一回,那样爹才会和娘彻底过不下去。 比起永远成了没亲娘的娃,还不如俩月不见娘、不为娘求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下去。 最先慌神的永远不是婆家人。 男人就这一点好,只要有钱,甭管多大年纪,只要想找就能再寻到更年轻漂亮的。 女人家就不行,通常女人家到了一定年纪寻不到条件更好、年纪更小且没累赘的小伙子了。更何况还没银钱。 汪氏被赶出朱家时,朱家伯母那么个性子,早就将她大儿家的钱袋子没收,没让汪氏带走一个铜板。汪氏也没犟,她怕带到娘家肉包子打狗,她的银钱还要留着给儿子们娶媳妇呢。 所以说,哪里用得着俩月,汪氏只将将巴巴在娘家凑合了不到十日,她嫂子弟妹们就变了嘴脸。 哪里还记得要处好关系将来借光去酿酒,背后倒是一边绣活一边难听话一箩筐: “想必小姑子回了朱家也再说不上话,我发现小姑子脑子好像被驴踢了,一个长媳能混到这种程度。婆婆不喜,上面的老爷子也不会帮着说一句好话,亲儿子们更是不来看看。她男人都要烦透她了,往这里一扔,死活不管。” “所以说,咱家那位姑奶奶真能作,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可见她就是个穷命,能和人共患难,享不了福,享福也会像小鬼缠身似的硬生生作没。” “她啊,要是真被休回家,要照我说,还赶不上朱家那位小姑子呢。人家管咋的年轻有貌,再找也好找。她有个啥,咱婆婆还不知愁呢,就不怕朱家来真的砸手里。那位脾气不好,破锣嗓子,还懒的一身肉,埋了吧汰,奸懒馋滑。再找个老头子都费劲儿。” 汪氏站在门外,大受刺激:“……” 而更刺激的在后面,汪老娘还没进院就一脸慌神急火火道:“大妮儿啊,快赶紧回去吧。” “咋了。” 汪老娘给闺女拽进自个住的屋里才破口大骂:“一天天抹的跟个鬼似的那个邓媒婆,不知打哪里听说你是要被休了才被撵回的娘家,她个该天杀的,明明和咱家一个村里住着,却不做个人。我刚才出门听人讲,她居然跑到杏林村要给你男人介绍她外甥女。” 瞧瞧,还没离呢,才不过十日,新人就要自荐枕席了。 汪氏傻了,就朱兴昌那样的,谁稀罕要他啊? “啊啊啊,我不活了,他要是敢来真的,我就、我就?” 汪氏一把拽开屋门,冷不防外面偷听的几位嫂子弟妹一起摔到门槛上,她却顾不上回骂之前偷听到的那些,但是心头却是大恨的。邓媒婆能是咋知道她和朱老大闹的矛盾?还不是这几人在外面混说的。 而那事儿确实是真的,朱家伯母听说媒婆上门都愣住了。 “要给谁介绍?” “你家老大呀。我和你说,老姐姐,我外甥女才二十二啊,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前头那男人死了还没留下娃,到了你家指定能上孝敬老的,下能慈爱小的,且还能再给你家多生几个孙儿,让你老更加多子多孙。” 同为儿媳妇的孙氏、李氏手心冰凉,感觉被内涵教育了一把。 大哥都有这种行情了,是不是她们的男人在外人眼里也成了香饽饽了? 艾玛呀,她们可不能步大嫂后尘。往后要更对朱老爷子和朱家伯母好,以免这种事情发生,连个镇压帮忙说话的长辈都没有。 李氏和孙氏私下对话道:“还有小叔子,小叔子那人正派。咱俩和小叔子一家好好处,就不怕像大嫂似的有今天。” 至于乌龙提亲,汪氏也赶回朱家后,最终结果如何,那就是后话了。 而前话是,朱兴德是在他小女儿洗三那日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