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忙赶到了绥之的院子,元氏先抱了孩子来给太夫人瞧,这是本家重孙子辈里的头一个,自然宝贝非常。太夫人怕病气沾染了孩子,远远端详那小脸,笑着说:“竟和绥之小时候一模一样,好得很……好得很……”心里却记挂着产房里,不时探头朝对面望一望,“这会儿到底怎么样了?里头有没有消息递出来?”
绥之摇了摇头,他原想留在里面,最终还是被赶了出来,崔婆嘀嘀咕咕抱怨,说从没见过男人留在产房里的,回头女人光顾着和丈夫抱怨叫疼,哪里还有力气生孩子。他只好在屋外等着,看里面一盆盆血水端出来,人就像被钢钉钉住了似的,吓得动都不敢动。
元氏道:“母亲身上还没好,这大半夜的,何必过来。”
太夫人摆手道:“我也静不下心,还是过来瞧瞧的好。头一个落了地,第二个总是一盏茶工夫,也该生了。”一面自我安慰着,“快了、快了……”
谁知又拖延了一炷香,还是没有消息,众人急得团团转,双生落地的时间不能耽搁太久,时候一长,肚子里的孩子回不过气来,就要出大事了。
这回屋里是呆不住了,大家全挪到了产房外的廊子上,听见里面崔婆给产妇鼓劲:“用力!用力!少夫人,就剩最后一哆嗦了,您咬咬牙,使劲儿!”
忽然里头骚动起来,“好了、好了”,大家顿时一阵欢喜。然而竖起耳朵听,却没听见孩子的哭声,刚降生的孩子出不了声,实在不是好事,众人面面相觑,等了好半晌依然没有动静,暗想这回怕是坏了,一对儿双生,最后只能剩下一个。不曾想正在灰心的当口,石破天惊的一声啼哭传来,虽然声气很弱,远不及先降生的哥哥,但总算哭了,门外候着消息的众人险些欢呼起来。
门打开了,崔婆迈出了门槛,七十来岁的人了,头发花白,背也微微佝偻着,产妇折腾了多久,她就陪着耗了多久。出门时候见她头发都湿透了,满脸疲累的神情,上前来向太夫人纳了纳福,“恭喜老太君,得了两位重孙。小的落地不容易,生下来脸都憋紫了,好在救回来了,总算母子均安,我没有辜负老太君的重托。”
太夫人自是感激万分,“我就知道崔嬷嬷是定海神针,有了你,我真是放一百二十个心。”一面招呼绥之,“快,快谢过嬷嬷。”
绥之拱手长揖下去,颤声说多谢嬷嬷,也等不及看孩子一眼,就匆忙进产房探视妻子去了。
不一会儿仆妇抱了孩子出来,和哥哥相比真是瘦小得可怜,大家连看他都得小心翼翼。
崔婆道:“大的在肚子里横行,小的难免受些委屈,日后仔细养着,慢慢就会白胖起来的。”
元氏对崔婆实在是道不尽的感激,切切说:,“这回真是辛苦嬷嬷了,有您这位送子观音在,保得咱们家平安,您就是我们的恩人啊。日后等哥儿大些,让他们专程去给嬷嬷磕头,没有嬷嬷,哪有他们的好日子。”
大家结实客套了一番,等到一切收拾停当,也将近四更天了。回去略睡一会儿,不多久天就亮了,尚柔和绵绵又赶来看望白氏和孩子。这寒冬腊月虽冰凉彻骨,但家中添了人口,太夫人一高兴,连病都好了,张罗着让人预备了巧粽和澄粉水团,大家在上房先庆贺了一番。
肃柔赶上一场喜事,虽然很热闹,但因守了一夜,也有些乏力,后来辞了祖母回到嗣王府,直睡了两天才恢复些精神。
雪已经不下了,素节是十一月十二大婚,那时天还有些阴沉,到了晴柔出阁却是个大好晴天,赫连颂去幽州也有十几日了,没赶得及回来参加喜宴,肃柔便一个人回去喝了喜酒。
府里张灯结彩,鲜红的灯笼被残雪衬托得愈发浓妍,肃柔过晴柔的院子里看她,她穿着喜服,坐在妆台前,平时素净的脸,今日浓妆艳抹起来,有种勉强长大的奇怪感觉。不过倒是掩盖了不好的气色,大红的口脂,也能衬得人喜气洋洋。
看见肃柔进来,她叫了声二姐姐,脸上挂起一点腼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