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恍然,卫耀宗昨夜应当通过刘宪章的身形认出其就是日前行刺的刺客,他与刘宪章一路,自然被当成了刺客一党。
卫凌羽本就答允帮刘宪章行刺这狗官,既被认作刺客,也不惶恐,只是昨夜与刘宪章分别匆忙,忘了约定碰头时机,这几日无处下榻,本月十五如何与他会面?
原拟到买一顶斗笠戴上,但像这样藏头遮尾,反而引人注目。趁着天刚亮,市肆不旺,早早寻了家酒楼吃饭。
本以为这时候应该不易被人发觉,不意一碗面吃到一半,几个官兵就耀武扬威地闯将进来。赶紧埋低头,遮住了五官,心想:“怎么如此晦气?”
几个官兵扫视一圈,目光在他身上定住,叫道:“你,把头抬起来!”
卫凌羽感觉要遭,左手一按桌角,身子腾地拔起,喀喇喇巨响声中,破窗而出。那几个官兵鱼贯追出门,见卫凌羽竟奔出十余丈,急得哇哇大叫。
这一阵动静,惊动了左近街道官兵,纷纷来援。卫凌羽奔出一阵,见迎面来了一队官兵,立即裹足不前。再看左右亦有官兵,只好施展轻功跃上屋顶。
官府通缉卫凌羽的赏钱不菲,众官兵均想拿了他领赏,见他竟有飞檐走壁的功夫,虽然惊诧,却不肯放走了这嘴边的鸭子,抢占街道,围追堵截。
卫凌羽昨晚吃过弓兵的亏,见城内壁垒森严,四下里官兵涌如潮水,担心再有弓兵,不敢久耽。展开御风追电,于屋顶上疾走,奔逸绝尘。四下里冷不防射来几支冷箭,他抖开剑势,左右格挡。
放眼望去,见官兵越来越多,暗暗叫急,寻思非得施展三阴戮妖刀不可。动了这一念头,真气运动起来,左手拇指、中指、小指指尖凝出三支长约寸许、细如牛毛的白毫。
正要甩手发出,蓦地一惊:“他们毕竟是奉命办事,又是普通人,如何抵挡我这刀罡?还不得把命都送在这里?”三阴戮妖刀最重杀伐,这要冲散官兵,不知得杀伤多少性命,立时息了念头,收了刀罡。
这时,一阵飞蝗箭雨来到。他舞开剑势,护住己身,跃下屋檐,进入左近一条狭窄的巷道。忌惮弓兵箭矢凛冽,巷道只有三人并排那么宽,若非忌惮弓兵箭矢凛冽,凭他的武艺,要守住巷口自非难事,倒也不必手忙脚乱。
官兵鱼贯而入,卫凌羽倚仗长剑犀利,将来犯之敌兵器纷纷斩断。众官兵见他不伤人性命,冲得愈发狠了。
卫凌羽见他们得寸进尺,把心一横,刺伤了居首的几人。受伤的官兵往后挤,后排的官兵往前靠,巷道里人头攒动,刀剑难展,官兵互相误伤,满地断刀残剑,两壁血迹点点,狼藉一片。
众官兵拿他不下,又恐他突然暴起伤人,一名百夫长下令步卒退出巷道,调来弓兵,想将他射成筛子,拿了尸体也能换赏钱。
卫凌羽心下一凛,心想今日怕是难以善了,说不得真要动用三阴戮妖刀。紧随众官兵冲出巷道,进入人群,好教四周弓兵投鼠忌器。
斗过一阵,许多官兵被他给刺伤了肢体,但这些官兵训练有素,阵型并不散乱。
卫凌羽正要思虑是否要施展三阴戮妖刀,突然听得一人叫道:“天一真人留步!行刺太守大人的刺客同党在此,我等战他不下,还请真人出手!”
卫凌羽循声眺去,只见东南角百步外一道人负手而立,正望向他。那道人约摸四十来岁,头戴一顶偃月冠,内穿天青得罗,外套黑色法衣,横髭短襞,容光焕发,眉宇间透着一股邪气。
那道人听到求助声,原地待了片刻,突然闯进人群,喝声:“尔等退下!”不分敌我,凡有官兵阻路,一应揪住后领抛飞出去。
卫凌羽听他那一声喝,中气十足,悠扬四野,内功造诣着实不浅,不免心里打鼓。正此时,那道人已奔近,一记劈掌势若奔雷,直奔他天灵盖袭来。
卫凌羽察觉天一道人掌风凛冽,左掌倏迎,与他对了一掌。两人身子同时打晃,各自倒退出几步,脚步所过之处,青砖尽碎成了齑粉。
卫凌羽只觉得手掌发麻,一股阴寒真气顺着劳宫穴冲入阙阴心包经,忙运真气,才堪堪化去了这股真气,心想:“这道人什么来头?好精湛的内功,准是渡过了雷灾!”适才那一掌使上了“五丁开山劲”,五重劲力叠加,居然也只是跟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天一道人脸上闪过一抹讶然,适才这一对掌,他已探明卫凌羽的内功底细,真气显是不及他的,但卫凌羽瞬间接连发出的五重劲力教他大为惊奇,这等运劲法门漫说他不曾见过,更是闻所未闻。
见卫凌羽面貌稚嫩,不过十七八岁的光景,竟有九四青正的修为,惊疑不定,道:“你是哪一派哪位高人门下?”
卫凌羽不答反问:“你是三清玄门哪一宗的朋友?”他跟天一道人年纪相差不小,这句话问的颇为无礼,只因对方一身道人装束,想必就是刘宪章说的太守相请的妖道。
此人既是三清教下,既不在丛林恬淡清修,出山亦不济世度人,反而助桀为虐,与那狗官沆瀣一气,教他心生鄙夷,瞧之不起。
天一听他语气不恭,哼了一哼,道:“你师父没教过你走江湖的规矩么?你该说‘不敢请教足下高姓大名’才是。”续道:“我瞧你的武功路数,似是上清一脉,但不知令师是上清宗的哪一位高人?”他毕竟老练许多,惩羹吹齑,卫凌羽内外功俱是上乘,来头只怕不小,万一结下大梁子,日后可不好过。
卫凌羽自是不敢暴露玄阴观弟子的身份,道:“小可师门籍籍无名,不足挂齿。”心中却想:“这人好老辣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