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羽向着西北方的那一片草棚瞧去,果见那里聚集着不少道人,他们有的穿得罗、有的穿法衣,红红绿绿,五花八门。玉清门人常说上清弟子“僭礼服妖”,那不是没有缘由,像这种不分场合及身份的衣着扮相,的确是上清宗人的风格。
侯氏兄弟身不满五尺,藏在一众上清道人身后,从几个道人腰间挤出头来,向他眨了眨眼,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卫凌羽心下大喜,道:“小钗,走,去那边。”向着西北边的草棚走了去。
卫怜钗边走边道:“哥,刚刚那个姓剑的,对你不怀好意,你要当心。”
卫凌羽道:“应该不至于。他只是爱慕林姑娘,但林姑娘适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卫怜钗道:“他最后看你的那个眼神很不善,你还是不要大意。”卫凌羽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草棚下。卫凌羽向众人拱手行礼,走进人群,向侯氏兄弟又行一礼,道:“小弟见过两位兄长。”指着卫怜钗道:“这是舍妹怜钗。”再指侯氏兄弟,道:“小钗,这是侯家的两位哥哥,大哥侯不明,二哥侯不白,是我的结义兄长。”
卫怜钗见它两个孪生兄弟生得尖嘴猴腮,相貌猥葸,不情愿地福了一福,道:“小妹见过侯大哥、侯二哥,你两位万安。”
侯氏兄弟并不回礼,面面相觑一阵,回过头来,异口同声地道:“你小子怎么冒出个妹妹来?”
卫凌羽道:“这个说来话长,咱们……”
侯不明抢着道:“能比万荣枝那老狐狸追我们千里路还长么?”
侯不白道:“恐怕没有。老大,要说起长来,恐怕尘同老儿追咱们追得更长。”
卫凌羽寻思:“尘同老儿?是说青州太乙宫的观主尘同子么?”那尘同子是王灵铭、赵灵妃二人的业师,当日他和侯氏兄弟分别时,这两位就说要去青州太乙宫,不知这次又去闯下什么乱子来,道:“二位哥哥,近来可好?”
侯不明拉着脸道:“本来挺好。见着了你,可又不好了。”
卫凌羽大奇,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侯不明背过身,弯下了腰,双手撩起道袍后摆,高高撅起了屁股,只见它左臀裤子破裂,左臀上有一道浅浅的剑痕,流了不少血。
卫怜钗没想到侯不明丝毫不顾礼法,忙转过了身,不去看它。
侯不明回过身来,向卫凌羽道:“那小子剑术很高明啊!我遁得稍慢,腚上就挂了彩,要是再慢半拍,这颗猴头还不得给他削了去?”
卫凌羽啼笑皆非,道:“大哥,这……这可真的难为你了。”
卫怜钗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对侯不明道:“原来你就是刚刚的那只麻雀。”
侯不明还没答话,侯不白已抢着说道:“它是第一只小麻雀,我是第二只。”
卫怜钗这才知道,自家兄长的这两位义兄相貌虽不如何周正,却有神奇本领,竟能变化麻雀,大感新奇。又因为它两个为哥哥出头,侯不明也挂了彩,心中也对它两个生出很多好感来。
侯不白道:“老三,我看那姓剑的小子对玉真子那小妞儿很有意思,你可得看紧了那小妞儿,别一不留神,头上扣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那么我上清宗也要跟着你倒了大霉,人人脸上无光。”
侯氏兄弟拌嘴成习,但侯不明此刻听了兄弟这话,竟然并不反对,反而大以为然,道:“你二哥这话不错,你可得加意小心。不过要你大哥说,那小子就是寡妇梦大?,想得美而已!他没憋好屁,大哥、二哥也不给他拉好屎!”
卫凌羽听惯了它两个的浑话,也只付之一笑,全没放在心上。
卫怜钗破颜微笑,道:“大哥、二哥替我哥哥着想,小妹替他谢谢你们啦!”倒觉得侯氏兄弟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处处为自己兄长着想,大是开心,向他们福了一福,这一声“大哥”、“二哥”,倒此刻才显得也心悦诚服。
左近几个草棚里的道人,有不少识得侯氏兄弟,知晓它们师从峨眉山黄庭观飘羽真人,是内外功均臻上乘、兼有玄奇法术的高手。
它们虽然生性滑稽,但向来眼高于顶,能入眼的人不多,但听卫凌羽竟然跟它们称兄道弟,群道不由得诧异:“这小子是什么来头?”便竖直了耳朵,听他们说话。
边上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脸老道,身材瘦高,两只眼睛大得出奇,手捧拂尘,凝气卓立,道:“两个泼猴,这小兄弟也是我上清同道么?”
侯氏兄弟看了那长脸老道一眼,道:“驴脸,你自己不问他,问我们干么?”
那长脸老道笑骂道:“没大没小!”对卫凌羽道:“贫道马升风,忝居清风观住持,不敢请教小友尊号。”觉得卫凌羽来头不小,以他五六十岁的高龄,双手合抱阴阳,平齐于胸,主动施了一礼。
卫凌羽听他自报家门,忙深深一揖,道:“不敢,不敢。您是‘升’字辈的师长,不是晚辈的师伯,便是晚辈的师叔。晚辈后进末学卫凌羽,见过前辈。”
马升风笑着点头,对侯氏兄弟道:“狗头雕没教过你们礼数么?见了老道不称师伯,竟敢称‘驴脸’。你们可得好好向这位小道友学着些。”
草棚里还有三个道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左首的是两个青年,一个身材魁梧,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腰间挂着一口柳叶刀。另一个身材较瘦,与卫凌羽相仿,面相普通,双手拢在袖里,神色颇为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