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实很凄凉。
等到夜色深沉,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一个时辰,他都没有等到人前来交易。
他心中隐约觉得不对了,但还抱着一丝侥幸。
直到那锦衣中年男子都按捺不住了,脸色有些发白的轻声问道,“会不会上当了?”
“这丹药…”
温海崖心中骤然一沉。
“你派人在这里等着,带我去那个铺子!”
虽是冬日,但锦衣中年男子到了西玄铺铺门口时,他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西玄铺关着。
周围的几个铺子里尚且有两个开着。
不等温海崖吩咐,锦衣中年男子赶紧到了最近的铺子口,对着内里的那名掌柜行了一礼,问道:“借问一声,那西玄铺怎么没开?”
内里的这名掌柜是个五十余岁的秃顶男子,挺和气,当下便笑脸相迎,耐心道:“贵客来得不巧啊,西玄铺关了有两天了,西玄铺的掌柜是渔阳郡人士,家中正巧有些事情,两天前就回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锦衣中年男子和他身后不远处的温海崖就变了脸色。
锦衣中年男子的声音都变了,“那这大早上开了个偏门…还有不少人在这里打扫的?”
“那我不知道啊。”这五十余岁的秃顶男子有些发愣,“我们这条街做的都是些家具摆设、古玩玉器和一些药材的声音,一般要到正午才开门营业,谁大早上的来这打扫…”
锦衣中年男子还要再问,温海崖冰寒的声音已经在他身后响起,“去找那个说书先生。”
锦衣中年男子倒也不是废物,直接回应道,“方才在望山楼离开时,我已经差人去找了。”
温海崖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的愤怒无法言语。
狡诈卑鄙的唐人!
蛊虫不想给,还要设法贪墨这样大的一笔钱财。
“那些打扫的人,给你这丹药的人,你还记得样貌吗?”他强忍着愤怒,接着问道。
锦衣中年男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很多唐人的眼睛里,胡人都长得差不多。
而在他们这些回鹘人的眼睛里,唐人之中那些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似乎也都长得差不多。
而且在他有限的印象里,那几个青衣小厮似乎长的也没什么特色。
温海崖的嘴角微微抽搐。
若不是这锦衣中年男子平时办事十分得力,他现在真的要一掌将他活活劈死!
这丹药…
他将怀中的紫木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的刹那,那种令人愉悦的香味和清凉味依旧让人精神一震。
他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他深深吸气,只是为了平复心情,然而这深吸一口气时,他却突然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这……
肺腑之中的气味让他伸出的手都有些僵硬。
他取出了这颗“丹药”,放到鼻尖之前,心中更加确定了那股气味是什么。
他面色变得铁青,两根手指夹着这颗丹药,走上前去,递到那名五十余岁的秃顶掌柜面前,“借问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那秃顶掌柜觉得这两个胡人实在太过怪异了,但只觉得对方似乎身份尊贵,他也不敢敷衍,仔细的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但凑近时嗅到那种气味,他顿时反应过来,“这位贵客,这应该是天香楼的枣泥玉藕丸啊!”
“是了!”
他再凑近一些,更加确定,“没错,就是这味道,这是天香楼的名点啊,用枣泥和一种小藕为主料,还加入了一些清凉草作为调味,这吃起来头脑都很清晰,而且能够通窍,冬天这鼻子要是不通气啊,吃个两颗就通了。”
“本地人实在太不懂礼貌了!”
温海崖的脸孔一下子有些扭曲。
他妈的用来骗几千金的东西,竟然也不用颗真正的丹药,竟然敷衍到这种程度!
那锦衣中年男子更是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颗枣泥丸骗几千金?
黑夜里,那名配着分外长的长刀的回鹘修行者沉默的站在一条胡同里。
他的身前是两个柴垛。
柴垛的中央铺满了干草,还有一床新的被褥。
只是这床被褥已经被血液浸软。
那名说书人已经死去多时,他喉咙被割开了,血液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他的身前有两个黄纸包,里面是两只已经冷得油花都冻成白花的烧鸡。
安知鹿静静地站立在吐蕃使团入住的客馆门外不远处。
他披着甲衣。
他很懂得做人,这种护卫使团的执勤活没有几个军方的人爱干。
今日里,有个相熟的校尉刚刚流露出晚上有事的意思,他便主动挑起了担子。
这校尉对他这种顶岗的帮忙感激不尽。
温海崖等人返回客馆的时候,安知鹿甚至按照礼节对他们行了个礼。
温海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满脑子都是卑鄙的唐人,本地人太不讲礼貌了,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回礼。
他也压根不可能想到,用一颗枣泥换了他数千金的卑鄙唐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安知鹿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进入客馆,听着内里细微的动静时,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
事实上在听到这支回鹘使团的诱惑和威胁时,他犹豫过是否要用这蛊虫交换一些什么,但都很快被他一一推翻。
没有凑合,要么通吃。
他有想过是否可以骗取一些厉害的对敌手段,但很快也被他推翻。
无论他要什么修行法门,将来势必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