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圣尊愤怒的前提,是这几年来神界争斗不休,导致帝流浆频繁爆发,人间灵气复苏远超预期。
在这基础上,最近神界冲突导致的三个多月后的超大规模帝流浆,会让两界的力量天秤又再倾斜。哪怕只是偏向人间一点点,也是天神所不能容忍。
“我还记得一百多年前盘龙城时期的帝流浆轮番大盛,难道历史又要重演?”青阳仰首,“世间灵气也曾复苏过,没见你们这样紧张。”
仝明真君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青阳微微一哂。
她和天神打交道一辈子,知道它们最爱遮遮掩掩。仝明真君非要说得高深莫测,实则就是帝流浆的爆发不受控制。
从前天神严控人间灵气,使它如同潮汐涨落,带动生灵数量增减,以满足神界需求。
现在却又开始失控。
“相比之下,刹利天众在西边做得不错。他们扶植的人类势力接连发动战争,贡献了大量魇气。”仝明真君接着道,“但那毕竟是刹利天发动的,它们获利最大。”
青阳皱眉:“鸢国?”
“刹利天扶植的人类领袖贺淳华,如今已经占去鸢国八成领土,即将打败对手。我们认为,他的获胜毫无悬念。”仝明真君呵呵一笑,“如今,他已经是刹利天的新宠。据说奈落天甚至动用自己在人间的力量,为他输送大量支援。”
“奈落天有多鬼祟小气,你也听说过罢?贺淳华能得到他的全力支持,说明它在这个人类身上,下了重注。”
青阳抬了抬眉,连奈落天那样谨小慎微的正神,都开始放手施为押宝下注,说明神界的形势越发严峻了啊。
“闪金平原贡献的魇气,甚至不如西边。青阳,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仝明真君沉声道,“如果你在爻国依旧无所作为,妙湛天会找人接替你的位置。”
青阳脸上青气一闪:“接替我?”
“盟军和毗夏的战争一点都不激烈,闪金西部几场政变,甚至没打起仗就结束了;闪金东边……不成规模。”仝明真君道,“你挑动爻国参战,但也没能成功,对吧?”
“爻国爱惜羽毛、爻王油滑推托,总称国库空虚,不肯亲自下场。”青阳冷冷道,“它举国信奉妙湛天,天水城到处都是妙湛天的神庙、到处都是妙湛天的信徒,甚至王廷当中也有神使的子嗣为官。呵,即便这样,妙湛天还是使唤不动爻国,为什么要被替换的是我?”
在下场参战这件事上,爻国连神谕都不听,又怎么会听从一个外来监国的命令?
仝明真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爻国从前信奉的是刹利天。你也知道,当年的爻国提出来转信妙湛天的条件之一,就是国君不服秘药!”
青阳抿唇。
贝迦的藩妖国君,上位时都要服用天神的秘药,即是将自己性命交到天神手里。否则贝迦十几个藩妖国,想维持六百年稳定哪那么容易?
强大的妖怪都是什么脾气?动不动掀桌。
而被天神把控的藩妖王,反过来又能制衡妖帝。
爻国可是区域性霸主,贝迦和天神又很难直接插手闪金平原,因此当年为了从刹利天手下争取爻国,灵虚众神答应了几个过分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爻国君不服秘药。
这样,爻王的生死就不由天神把控,在国事上有更多自主权。
天神当年埋下的隐患,这些年开始爆雷了。
否则贝迦怎需要往这里派出监国?
青阳闭目,仰天做了一个深呼吸,才轻声道:“抱歉,我冲动了。天神从不出错。”
错的只能是她。
仝明真君只道:“尽快解决魇气问题,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见它已生去意,青阳加紧问道:“我想知道,妙湛天对爻国的真正态度。”
“近十年,爻国只给妙湛天修了四座小庙,给灵虚众神修了十一座。这个频次,是历代爻国国君最低。”仝明真君道,“又因为爻国无所作为,灵虚圣尊和妙湛天都很不满意。现在,你明白了么?”
话未刚落,空中的烟雾就散掉了。
神明的训话结束。
青阳打开门窗通风,良久,望着西边的夜空幽幽叹了口气。
她只是一个被发配到闪金的老太婆,不再是贝迦呼风唤雨的大国师。现在的她无权无势,该怎么劝拢爻国参战?
另外,她总觉得闪金平原隐隐有一股势力暗中搅局,否则这个苦乱之地最近的动荡怎么越来越少呢?
还有莫名出现的九幽大帝,总让她耿耿于怀。
偏生天神催得急,青阳能感觉到它们深深的忧虑。
话说回来——她再一次坐去榻上,以手支颐——天神要的是魇气,越多越好的魇气,根本不管它们从哪里来,对吧?
既然如此,她也不一定要奔着让爻国下场参战这个方向使力。
青阳眺望西边的夜空,目光幽深。
事已至此,该联系帝君了。
……
赤堡发卖刚刚结束,贺灵川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钵满盆满!”摄魂镜喃喃道,“天水城这帮世家真有钱哪!”
十几万一幢的精舍,多数都是世家望族拍下来的,反而不是高官。不然这巨额资产说不清来历,爻王回头又找他们麻烦。
贺灵川一回到驿馆就先看董锐,后者太平无事,正关起门来捣鼓实验。
“什么事也没有?”
“好得很哩。”
贺灵川这才回屋。
摄魂镜看他松一口气的模样,忍不住问:“发卖会也结束了,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幽湖别苑二期一开拍,价格超过我的预估。”当初和爻王商量幽湖别苑计划之时,他以为一幢精舍最多卖个三四万两就到顶了,后排的也就一万多两,这样两期合起来房款不过是大几十万两,不太容易招人眼红。
平民眼中的巨款,对王族和世家来说就是小钱了。
贺灵川洗漱完毕,往榻上一躺,精神上也有些疲惫。最近想太多、算计太多了,一边还要操心幽湖别苑的工程进度。
“价格高还不好吗?你担心个啥?”
“我赚得太多,恐怕有人眼红。”贺灵川闭目养神。
镜子也有点着急:“话说回来,爻王寿典也结束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他们来爻国的名目就是观礼,现在爻王寿诞已过,摄魂镜又总觉得主公身在爻国危机四伏,何不早日脱身?
“离开?”贺灵川轻笑,“等最后几幢精舍拍完,就算扣了税又分了成,我还是从爻国拿到了几百万两银子,这上下多少人都看着呢,能让我轻易走了?”
“那怎么办?”
“我们得把事儿办完——我的事儿。”贺灵川一字一句,“我现在身怀巨款还能安然无恙,你道是为什么?”
镜子想了想:“爻王还想用你对付青阳?”
“对。”贺灵川笑了笑,“所以局势越发有趣了,因为有青阳在,爻王还得对我客客气气。”
从一个古怪的角度看,青阳反而成了他的护身符。
镜子问道:“哎,我不懂。先前朝中百官还在左右摇摆,不知道该站队青阳还是爻王,那时我看爻王甚至还处在劣势。为什么现在竟然肯掏十几万出来买一个忠心?”
贺灵川呵呵一笑:“因为他们终于看懂了。”
“看懂什么?”
“看懂自己的权力从何而来。”贺灵川道,“青阳是外来者,为什么原本有不少爻官打算倒向她那一边?”
“她代表了贝迦、而爻国又向贝迦称臣?”所以四舍五入,“意味着他们要向青阳俯首?”
“他们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并且青阳的手段的确酷厉,动不动就监举官员、查办入狱,而且一查一个准儿,让他们人心惶惶。但通过幽湖别苑认购这件事,他们却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贺灵川缓缓道,“向青阳低头,对他们没有实质上的好处。”
他又更正道:“或者说,只有少数人可以得到实惠,比如重武将军。大多数投向青阳的官员,不仅升不了职,连原有的饭碗都摇摇欲坠。因为青阳想发力、想办事,还得借助爻国王廷!”
“‘借助’是什么意思?就是她本身没有权力!”
“直到这个时候,官员们才发现,青阳体现出来的能力是‘惩处’,而爻王的本事才是‘升迁’。无论升还是贬、加薪还是减俸,最后还是爻王说了算!”
镜子懂了:“在爻国,只有爻王才真正掌握着生杀大权。”
“这么浅显的道理,爻国的多数官员原本竟然没看通透,很有意思罢?”贺灵川笑了,“我做的,无非是把这一层迷障揭掉。”
“他们是被贝迦的强大迷眼了吧?”
“何止?”贺灵川摇头,“即便是现在,王廷当中还有不少官员暗投青阳,也不知是有把柄还是有利害关系。我相信,爻王自己最清楚不过。”
“啊对了,你不会以为,青阳跟你就这么算了?”镜子提醒他,“你杀了她心爱的弟子赫洋!”
既然如此,她也不一定要奔着让爻国下场参战这个方向使力。
青阳眺望西边的夜空,目光幽深。
事已至此,该联系帝君了。
……
赤堡发卖刚刚结束,贺灵川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钵满盆满!”摄魂镜喃喃道,“天水城这帮世家真有钱哪!”
十几万一幢的精舍,多数都是世家望族拍下来的,反而不是高官。不然这巨额资产说不清来历,爻王回头又找他们麻烦。
贺灵川一回到驿馆就先看董锐,后者太平无事,正关起门来捣鼓实验。
“什么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