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叫它滚……”她口齿不清、喘息着说:“不然,我绝不……”
话说不完没有关系,不妨碍门口的居民明白。
没过几秒,远处一个圆脑袋果然开口说:“让她松手!”
细长病人听不见似的,仍然在一点点剥下“蛇带”,动作很小心,甚至称得上轻柔——只不过不论它动作有多轻巧,激发出的痛苦依然叫人视野昏黑。
“快点,”
所有圆脑袋一起催促道,同时朝细长病人大步走去,脚步整齐划一。“成熟的肉触手不能丢,让她松手,否则——”
“知道了,”细长病人果然忌讳圆脑袋,见它们一起走上来,终于松开了握着麦明河小腿的手——它另一手里握着“蛇带”,肯定不舍得把伪像松开。
一松手,小腿马上渐渐有了血气,从一棵瘤子树,变回了血肉肢体。
可惜这于事无补。
麦明河眼看着半空中一只长长的惨白手掌,一根根伸开了不知道有多少骨关节的手指,朝自己的胳膊上挥了下去;且不说碰上之后该有多疼吧,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能抵住这一扫之力、不被它把手扫开。
扫开了,岂不努力全白费了?
在它碰上自己的手之前,麦明河一蹬地面,勉强扭过身子,又将右手伸出去,抓向了圆脑袋的脚腕——一只手抓不住的话,两只手行不行?
她知道这想法或许很天真。她知道,自己陷入了普通人类难以抗衡的困境里。
这世界好像车轮一遍遍地从人身上碾压过去,只为叫你低下头,开解自己、吞下不甘;她不知道怎么,自己竟这样活过了八十六年。当时再觉漫长、再觉熬不到头的日子,也一忽儿就过去了。
假如她时不时地再抗争一次,再抵抗一会儿,或许今天不至于满腹遗憾,不敢去想。
与世界上种种人给人制造出的缠烦磨难相比,这些怪东西称得上简单明了、直接得可爱。
不过是再伸一只手罢了,她办得到。
一定办得——
念头没有转完,麦明河脑海中短暂地黑了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她再次看清楚景物时,发现自己侧躺着,两手空空、松松软软地伏在地上。
圆脑袋早就爬起来,退远了;细长病人正将一截“蛇带”从她后背上揭起来,还差一圈,它就要彻底离开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