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从“黑漆漆的车窗”中爬进来的,但这绝不会是唯一一个条件。
否则的话,日常生活中不知存在多少“黑漆漆的车窗”,它早就能进入人世了,哪里会等到今天?
除了“黑漆漆的车窗”这个条件之外,肯定还有至少另一个条件也得到了满足,它才能爬得进人世——不管怎么想,柴司只能想到一个。
一闪念的工夫,他已睁开眼睛,大步飞奔冲过车厢;在半路上他探长手臂一捞,捡起了t字杆,在半昏半醒的地铁司机身旁急急刹住脚步。
“‘传言’,把它送回去,”
柴司已经听见身后车窗外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响了,似乎是居民正要重新往车里爬。他高高举起t字杆,说:“否则我现在就将你的宿主砸成肉酱。”
他从来不做空洞的威胁。
t字杆咬上地铁司机肩膀的那一瞬间,司机面颊中的小小声音就一迭连声尖叫了起来:“取消对‘回忆杀’的邀请!取消对‘回忆杀’的邀请!”
……什么破名字。
柴司喘着气,将t字杆从司机的肩骨里拎了起来。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两秒,车厢里白光明亮,一片静寂。
慢慢地,他转头看了看那一扇居民曾经爬进来的车窗。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会看见一个半挂在车窗上的人体,会看见一张冲他笑起来的脸——然而车窗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块残留的碎玻璃片还竖立在窗框上,惘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无用之物。
柴司拎着t字杆,一步步走近车窗前;他很谨慎,没有直接以肉眼去看,只是打开手机摄像头,通过手机屏幕往外扫了一圈。
对方是居民的话,自然很可能也喜欢玩弄人心,说不定正蹲在车厢外,双手捂住嘴巴吃吃地笑,等着要叫他失望。
但是外面也只是一条昏暗的地铁隧道,空旷安静。
他踩着一地玻璃碎片与司机痛苦的呻吟,再次走回“传言”面前。
被他一杆打在肩膀上,却叫司机从几近昏迷的状态里痛醒了,此时见柴司走近,正带着哭腔扭身想要往后爬——柴司将t字杆点在他的胸口上,说:“别动。”
司机不动了,面上尽是畏惧和冷汗。“刚、刚才那个是……”
“是梦,”柴司平平地说,“你做噩梦了。”
司机脸上的表情如果翻译成文字,大概是“就算骗我,你也应该用心一点骗”。
但柴司一向不喜欢做善后与收尾的工作,更没有耐心给刚才一幕幕找合理解释。他正考虑该如何将传言伪像拿出来,却听司机又说话了。
“我嘴里……我嘴里的是什么东西?”司机带着一种迷迷瞪瞪的神色说:“你刚才叫它传言……怎么又是传言……”
柴司的注意力,就像听见异响的狗耳朵,登时一下立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