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张筠有些感慨,“今天裴尚书说,汉武时朝廷也曾向民众借粮借马前去攻打匈奴,而且家家户户被迫铲粮种草,以养汉军战马,四亩地才能养一匹马,举国上下劳民伤财,国之财富十去七八,但打完匈奴,缴获大量牛羊战马,武帝却不肯偿还国民,全部作为他一人的战利品,结果照料不善,一个冬天,那些牛羊战利品便死亡大半,最后弄得民怨沸腾,从此再没有一人肯支持打匈奴,所以这次借粮,殿下一定要以汉之武帝为鉴。”
李庆安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裴旻或颜真卿说这番话,他一点都不惊讶,但这番话居然是从一向以私利为重的老政客张筠口中说出,这就意义重大了,说明什么,说明朝廷风气正走向一个良性循环,名相主政,互相影响,使张筠骨子里良善的一部分慢慢显现,而丑恶的一部分却逐渐隐去了,这是可喜的迹象啊!
“张相国,我后天便要出发北征了,朝廷之事还望政事堂多多担当。”
“殿下请放心北去,政事堂各位相国都祝愿殿下早日凯旋归来!”
两人正事谈完了,这时张筠的话题便渐渐转到他今天前来的真正目的上,他试探着问道:“微臣想等殿下回来后便正式向政事堂提出辞去相国职位,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呢?”李庆安笑问道。
张筠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觉得李庆安语气中似乎有挽留他的意思,他心中异常紧张,但他克制住紧张,缓缓道:“微臣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锐气也不比从前,微臣觉得应该把位子让出来,给更有锐气的年轻大臣,协助殿下实现大唐中兴,就是这个原因。”
李庆安笑了,就仿佛听见张筠说出了很幼稚的话,他当然明白张筠的意思,当初他看中张筠为右相时,就给他说过,他只是一个过渡,不会一直用他,因为他太平庸、太稳重,没有自己中兴大唐所需要的锐气。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想不到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说过的话,自己当时的想法是没有错,他是这样决定的,张筠维稳可以,但锐劲不足。
但时间会改变一切,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全面地了解这个老政客。
李庆安背着手望着窗外的情形,妻子不给他呼吸新鲜的空气,他在这里可以自由畅吸。
良久,他慢慢转过身不疾不徐道:“一道美味的菜肴从不会只放一种调味料,无论是颜真卿还是崔宁,还有刘晏还是王缙,抑或是裴旻,他们都有类似品质,他们是一种调味料,可是我还需要盐或者糖,需要一个老成稳重,需要一个老资格、能在关键时刻镇得住局面的人,这个人我一直认为是你,但我还不能确定,直到刚才你说到了汉武帝之过,我才正式确定了,这个人就是你。”
李庆安笑了笑,“请安心做下去,你是个合格的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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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李嗣业的不幸阵亡,大唐天策上将、兵马大元帅李庆安最终决定亲征回纥,庆平三年三月二十日,李庆安在长安朱雀门下举行了隆重的北征仪式,在近百万万长安民众的夹道欢送中,李庆安身着金盔铁甲,横刀长槊,骑在高骏的阿拉伯白马之上,率领十万唐军骑兵,浩浩荡荡向走过了朱雀大街,走出长安城,向太原进发。
与此同时,东线的李光弼也在幽州聚集了十五万大军,等候李庆安的北征之命,太原的李晟也已在太原集结了五万精锐,随时待发。
在灵州,新任朔方节度使段秀实也在灵州和河套一线部署了十万朔方军,防御回纥军从关内道杀入。
为了打赢这场彻底根除北方之患的北伐战役,唐王朝几乎是举国动员,大唐各地民众踊跃地捐粮捐钱,仅仅半个月时间,各地捐钱已达一百七十万贯,捐粮两百二十万石,完全满足了唐军的后勤需求。
三月二十六日,李庆安率十万大军达到了太原,在太原府,他正式下达了北征的命令,李光弼率十五万骑兵出居庸关,向阴山进发,李庆安于四月初五抵达云州,他也率十五万骑兵从青塞堡出了长城,向阴山挺进。
这时,李庆安已经得到情报,回纥葛勒可汗也率十余万大军向阴山方向而来,正如李庆安的判断,回纥人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攻打大唐,而是要收纳史思明父子的十万残军以及仆骨部的五万大军。
那么他们将来进攻大唐的方向,只能是河东道或者河北道,河北道州县已毁,而富庶的河东道必然是回纥人在收纳史氏父子后的第二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