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名士兵放佛没头的苍蝇,任何一个可以逃命的空隙,都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他们被史思明鼓动着,向西南角的空隙中奔去,史思明是他们中间唯一骑马的人,是那么显眼,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显著,但他又舍不得弃马,在犹犹豫豫走中被人流裹挟着向前奔逃。
但只逃出数百步,他们便发现不对劲了,这边不是没有人,而是这边的军队没有参与冲杀大营,只见黑压压的数千军队列阵在数十步外。
这时,史思明忽然想起一事,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没有进攻的唐军军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是唐军主帅所在地。
是李庆安吗?他脑海里本能地想到了这个名字,这个让他一生都胆寒的名字,这个让他一生最怕的人,他觉得自己快没有力气了,勇气丧尽,仿佛八年前在杨花花寿宴上比赛壶箭的那一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前,在火光映照中他仿佛看见了一顶金盔在闪耀,他的心吓得要停止跳动了,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金盔,脑海里一片茫然,忘记了逃跑,忽然,他猛地摘下弓箭,搭上一支箭,瞄准了远处的金盔。
放佛就是上苍的刻意安排,这个西南角正是唐军主帅李庆安所在之地,李庆安和史思明又一次相遇了,火光映照在史思明的身上,他那稀疏的黄头发格外引人瞩目,李庆安也摘下弓箭,他一眼便认出了史思明,六十步外,那种征服的欲望强烈冲击着他的头脑。他的弓箭也拉开了,一支铁箭,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瞄准了六十步外那颗头发稀疏的头颅。
八年前,他们是比试壶箭,那又叫文射,他在最后一箭击垮了史思明的意志,而今天,他们同时又将弓箭对准了对方,仿佛又在进行一场比试,不同的是,这一次叫做武射,而且只有一箭。
李庆安的亲卫刚刚反应过来,拿着盾牌奔上前,李庆安的铁箭在这一瞬间射出了,此时,史思明的手抖得厉害,就像他当年最后一箭始终无法投出一样,他这一支箭也始终射不出去,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不属于他,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耳畔只有咚咚的鼓声在响。
就在他最后的一次犹豫时,他只看见一支黑影从他瞳孔内飘过,随即他的额头一阵剧痛,仿佛大脑裂开了,一支铁箭射穿了他的头颅,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史思明仿佛听见最后一声鼓停止了,他置身于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殿堂内在举行盛宴,到处是衣着华丽的宾客,李庆安就站在他对面,脸上挂着胜利微笑,俨如当年一样年轻。
他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败在李庆安手上,史思明仰天从马上栽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空,眼中已经没有生机。
庆安三年四月,史思明在诺真水城被李庆安一箭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