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说了句借椅子坐一坐,晃了晃伞上的雨水,老妪应了一声,她曾出身殷实,对外人本就没有太多的防备,更何况万西峰格外重孝,不曾将外界的事告知自己的娘亲。
老妪脸上有很多皱纹,被生活像宣纸般揉卷得一块团着一块。
“老人家在等儿子?”
“是啊,我家峰儿,他说他惹到流氓地痞了,出去避一避,就这几天回来,我老早就在这里坐着等,等啊等,傻愣愣的。”
老妪说到后面,似乎觉得“傻愣愣”这几个字好笑,便笑了好几声,笑容像是皮肤干瘪,“都下雨了,才知道坐了这么久…快一天了吧,好像还没吃饭…人老了,不知道饿…”
陈易默默听着,目光仍落在厅堂之外,问道:“老人家一个人住?”
“没,跟我儿一块,我儿给我做饭,叫我起床,他现在孝顺了,以前混账得不行,也还好现在孝顺了。”
老妪说着,像是想起了往事,她眼眸浑浊,出神着说道:
“他其实哪哪都好,小时候就会讨人心欢,大了也孝顺,就是赌钱,成天赌,赌得天昏地暗,打过、骂过了,最后欠太多债,跑了。
现在不打不骂了,怕他又跑了,唉……”
世上常有父母埋怨孩子不孝顺,夸赞孩子孝顺的倒是少有,只是这老妪怕儿子又走了,又抛下她这老娘孤零零的,便珍惜着儿子的好,其中道理,陈易看得明白。
豆大的雨水落在地上,陈易四品敏锐的听力,便听到了屋外脚步,很轻、很轻,像是怕吵到了谁。
老人家没听到,她继续絮絮叨叨道:“他这人啊,其实什么都好,就是会不听话,咋样苦口婆心劝他,他不碰壁,都不回头,算了,他大了,我老了,不劝了,反正他好好的就行,好好的。”
陈易没有回话,他端坐在椅子上,眼帘里映入了一个七尺汉子的面庞。
那汉子身着披着蓑衣,腰间携着刀,看见陈易一身官服,眯住了眼睛。
昔日千户,此刻抬起一只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万西峰领悟到其中意味,没有开口,无声中抽出了腰间的刀,刀柄上镀了金,这便是金刀贼这一诨名的来历。
大雨滂沱,也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