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不过是宫里的…一把剑。”
安南王话音波澜不惊,“阁主是会去恨一把剑,还是会恨那一个人?”
李济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暗叹,这异姓王自有豁达胸襟,如似海纳百川。
他回道:“自然是人。”
说完,李济生顿了顿,又问:“为什么是剑,不是刀?”
“因他断然不是俯首帖耳之辈,”
安南王轻晃茶水,碧波幽幽,
“以人作刀可以伤人,以人作剑却必伤自己。”
不露声色的话语中自有一番杀机。
李济生眼观鼻鼻观心,不予置喙,待了好久之后,总算开口道:
“那么若他碍了王爷的眼,鄙人便让他改日再来?”
“不必,阁主操持这锦雅阁不容易,多一个客人是一个客人。”
安南王似将过往恩怨付之一笑,“如今在锦雅阁要给李阁主一个面子,那便井水不犯河水。”
李济生应了一句,奉承道:“还是宰相肚里好撑船,多少恩怨,皆付笑谈。”
“多少恩怨,皆付笑谈。”
秦青洛心中冷笑,若真能皆付笑谈,只怕那时陈易都已挫骨扬灰,小仇小怨,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他夺了她的王妃,还对她百般欺辱,若非形势所需,她早已折回南疆,将之敬而远之。
她自然是想杀他,只是这些年来,祝莪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人,王府上下许多事务都经由她手,更何况王府之中不乏神教中人,无论是围杀、刺杀、抑或是借刀杀人都瞒不过王妃的耳目。
唯一的可能,便是亲手杀他。
只是…
还未聚拢武意的她,又能奈他如何?秦青洛将茶碗攥得更紧,她头一次品尝到恨之入骨的滋味,而在过去,这往往是她的敌人们所品尝,这些人几乎都以化成了黄土。
安南王微微思量,旋即决定便将那一个小小见面礼,用于此处:“不过,此人终归值得忌惮,还望李阁主能帮忙…试他一试。”
李济生心觉这是锦雅阁可以接受的范围,便问道:“不知王爷要怎样试他?”
“听闻他…素好女色。”
秦青洛稍作回忆,平淡道。
李济生听到后,反倒笑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好色不假,好女色不真。”
秦青洛怔了一怔。
李济生好似百事通一般,将一些事抖落出来道:“王爷应该不知道,这陈千户他有心上人,此人姓闵名宁,是西厂的千户,他与这闵千户有断袖之癖。
而且,勿用楼曾将闵千户的姐姐送于这陈千户,可他却没有动过,需知闵姑娘可是当得起花魁的女子,这般千娇百媚,他都不曾上心,他怎么可能好女色?只怕王爷执鞭南疆,王府在京畿之地根基尚浅,对此人的调查不深,弄错了,误以为他好女色,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秦青洛面色古怪,眸光冷冽。
真要说调查不深,王爷王妃一起调查过,还够不够深?
若不是她那时都肿了,她还真能信一下这番话。
只是与他的恩怨,不可能说出来,秦青洛便淡淡道:
“我只想试一试此人,怎样试,便交由阁主你来决断。”
知己知彼,女子王爷今时今日有杀念却无杀机,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论气魄胆识而言,那人丝毫不缺,这般的人,她见得不少,需知何人心中没有豪气。
只是论韬略格局,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几近于无的人,此人志不在庙堂,也不在江湖,就在于“色”这一个字上,这等奇怪的胸襟,到底是怎样养就出来的?…………………………
陈易没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更不知道秦青洛与祝莪来了锦雅阁,他今日之所以出现,全然是为了那一页金纸。
天下乱武在即,明白届时天下到底有多乱的陈易,自然需要做些准备。
最重要的准备是什么?自然是情报。
他需要的情报,宫里是没法指望的,东西厂的耳目则局限于京城,只剩勿用楼了,作为京中唯一一个可为自己所用的情报机构,陈易自然想多做打听。
所以,他选择了直接来找李济生。
只是不巧,问过之后,据说李济生在接待一位贵客,不能相迎,便给陈易安排了一处厢房等候。
身处别人的地盘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李济生在接待别人,陈易便耐心地等。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金纸,陈易眉头轻蹙,前世虽然经历过天下乱武,但真要说的话,不过是经历了十分之一。
毕竟,前世的自己,没有选择成为明尊,最后落得个补天的结局。
至于最后为什么又重启,还有为什么周依棠说自己是域外天魔,而药上菩萨却说不是,陈易都还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