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宁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东宫姑娘的闺楼里,她一瞬之间跃入林中,身形似风,瞬息之间,便拉到了百丈开外。
可她仍未停下,脑子里空白一片,似是不知停下为何物,她疯一般地穿梭林间,飘下来的落叶都被撞得粉碎,她身形百转,速度极快,可再怎么快,都不如记忆里的秦青洛一般。
当闵宁终于停下之时,她转过头,惊觉那座闺楼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她已经站在了山坡的最高处,四处空旷,并无林木,昂起头,便是巍峨的黄昏天穹,像是在熊熊燃烧一般,橙黄一片。
宏伟的天幕压得很低,她喘起了粗气,忽然间安静了些,身子向后一倒,坠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看着天空,某一刹那,她忽然宁静,没来由地宁静。
怎么以前没有见过这么广阔的天空呢?
微风吹拂,一片树叶莫名地飘落过来,闵宁下意识地捻住,痴痴地看了看这叶子,耳畔边,忽地传来声音:“你从前一叶障目。”
这话像是回答。
闵宁怔了一下,恍惚道:“你是谁?”
“我也是片叶子。”
“叶子?”闵宁愣愣道。
“障目的叶子。”
闵宁听到之后,时而看看手中的叶子,又时而看看了眼前的昏黄天空,她听着那人的话,不知道那人是谁,她只觉得嗓音有些熟悉,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叶子,还有天空。
“一片树叶遮住了眼,人就看不到天空。”闵宁呆了好一会,自己喃喃道,“陈易也是一片叶子?”
那声音好像知道陈易是谁,“自然。”
闵宁把叶子挪了开去,便再度看到了广袤的天空,黄昏下压得很近,朝她扑了过来。
她恍然之间觉得,从前困在了笼子里。
是啊,困在了笼子里,所以她才会想着离开京城。
京城就是个大笼子,过去二十多年里,她都被困在了里头。
闵宁这一会宁静了起来,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就出神地看着天空。
良久之后,她问道:“叶子,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回道:“你非要叫我个名字的话,那么…‘著雨’。”
“奇怪的名字。”闵宁喃喃着,又问:“著雨,你为什么会出现?”
“移开你眼前的叶子。”
“…陈易?”
“不错。”
提起他,闵宁眉头再度皱起,宁静不久的心,再度烦躁起来。
“为什么要…移开他?”
“不移开他,你又怎么看到天空?”著雨嗤笑道:“便是你离了京,心却仍困在这里,离京又有何意义?”
闵宁兀然沉默了,她心里知道,著雨说得很对。
京城就是个笼子,二十多年以来一直困住她,她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不然也不会听取爷爷的那一番话。
闵宁把叶子挪了开来,她再度看着天空。
静谧的天空,眼里除了天空,什么都不剩了,那远比自己英武的秦青洛、那生性狐媚的祝莪,乃至于陈易,一切烦心琐碎都骤然一空。
闵宁看了好久好久,起初宁静,可宁静久了之后,便又兀然空落落的,眼前除了天空,什么也不剩,甚至连天空,也都是空的。
“什么都没有了吗?”著雨适时问道。
“什么都没了。”闵宁怔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