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随便聊聊吧,这种事很难说的。”
女冠叹了口气,踌躇了好一会,见四下无人,唯有这个与她同甘共苦的堂妹,便说起了体己话来: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他,而且还怕,可我又不得不让他喜欢我,很矛盾不是吗?”
殷听雪似能理解这种苦闷,轻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没办法。”
殷惟郢回想起了曾经好几回想要杀他,回想起了地宫的时候,她背叛陈易去登仙,她的心就很难受,像是被什么悬起来似的,提不上去,放不下来。
夜幕垂在窗外,雪沫沾在纸窗上,既不凝固,也不化开,像是停滞住了,襄王女见她迟迟没有说话,一时分了神,殷惟郢坐在床边,似是回忆起了那人的百般折腾,从前高高在上的太华神女,一夜之间便成了他的鼎炉。
她素来便天资极高,远胜同龄人不知多少筹,不然也不会被玉真元君收为徒弟,那时之所以待在京城里,便是为了寻到金童,若是命运没有改变的话,这会她应该已经在太华山了,殷惟郢心念繁杂,愁绪浓得化不开。
如今一回想,怎一个“世事无常”了得,她曾以为成仙有望,特别是在地宫之时,寻到神女传承的线索时,俨然已有了半个仙人的视角,心湖平静,任陈易怎样言语欺辱,都几乎不起涟漪,只将他当作凡夫俗子。
可当他把她从成仙大道上扯下来的时候……
“我…我…”
她垂着头,抱住了手臂,轻按在那些陈易折腾泛红的地方,像是舔舐伤口似的,失神自语道:“…我好后悔啊。”
纸窗上的雪化了开来。
殷听雪回过神来,方才没听清女冠在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算了算了,不跟他聊也没事。”
殷惟郢拍了拍脸,倚靠在床架上,眸里落寞难掩。
她不知多少次想过日后翻身成仙,可再如何去想,都是越想越遥远。
襄王女看着女冠,轻轻抓起了她的手,捧到怀里,天生怜悯心的襄王女仿佛知道她的痛苦。
她最有希望成仙的时候,反而被从长生大道上扯了下来……
哪怕是自作自受,这般的打击,又有多少人能够承受。
殷听雪宽慰着说道:“没事的,总归有希望的,日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说不定呢。“
听着天耳通这样说,殷惟郢眸里掠起流光,打起精神道:“你说我终归会一人得道成仙?”
少女摇了摇头道:“不,你是鸡犬。”
“……”
殷惟郢心头一气,牙痒痒的,在这院子里,她怎么总在吃瘪,吃陈易的也就算了,还吃殷听雪的瘪。
见这一幕,小狐狸扑哧一笑,她小小使坏了一下,毕竟惟郢姐的反应委实有意思。
片刻后,殷听雪提议道:
“有些时候,你不需要跟他谈什么,能讨他开心就可以了,他…他很好色的,喜欢别人亲他,喜欢别人给他搂着……”
女冠听在耳内,起初不愿,可到底还是心头一狠,反正哪哪都被他弄了,亲一口又有什么,只要能让他满意,她就能迷惑到他了,到时候他说不准会松口,还说不准会沉迷下来,像喜欢殷听雪一样喜欢她。
届时她就趁他松懈,得道飞升,扮猪吃老虎,打他的脸,让他来当鸡犬。
见殷惟郢轻轻颔首,襄王女也点了点头,她抱起了书,继续看了起来。
卧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来,不用说,定然是那个人了,她们的夫君。
小殷把手里的书稍微放下,在贵妃榻上坐了起来,一副乖巧的模样,大殷则是如坐针毡,双拳紧攥,听着那脚步声接近,香额上甚至泛了一滴冷汗。
陈易捧着银耳羹走了进来,其中一碗冒着热气。
他先来到殷听雪的面前,把银耳羹递到了她手上。
温热的银耳羹暖和着少女的小手,她朝陈易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陈易摸了摸她脑袋,不得不说,照顾起这头小狐狸真是舒服,对她好她知道,还会反过来体贴自己,等吃完之后还会跟你说些中听好话,可以说是正面反馈爆棚。
说起来,以前她刚来自己身边的时候,格外害怕自己也格外恨自己,哪怕是给她吃些好吃的,她也是微冷着脸,只是后来渐渐适应了,也因为害怕自己而温顺了起来。
如今彼此相处,只要不刻意去回忆,不去揭开伤疤,陈易甚至都忘了自己曾让她那么悲哀痛苦。
殷听雪捧着银耳羹,接着瞥了眼她的景王女姐姐。
明明有够时间做准备,可当看到陈易的时候,景王女殷惟郢还是紧张起来,她两股战战,嘴唇抿紧,见着陈易,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她的脸颊泛白起来。
陈易捧着银耳羹,随意地拉开了卧房里的椅子,把那碗银耳羹放到桌上,这时殷听雪见女冠久久都没有动静,心里着急了起来。
她连忙给惟郢姐使眼色。
殷惟郢自然看到了,可还是不知如何是好,良久之后,竟然道:“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