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就是道(8k大章求月票)(3 / 4)

许久之后,至慧禅师回过神来笑道:“你着相了,执着于一时之念,又如何解脱?”

世上总有些人执念很深,故此不得超脱,更不明白世间无常的道理,想来殷听雪也是因他一时的好,才不愿就此顿悟,可她不明白,待她年老色衰,又会有怎样的对待?不涅槃成佛,超脱于轮回转世,便要承受人生八苦,一切都是苦的。

殷听雪没有急着答话,她像是想证明似的,从怀里摸着什么。

那是一朵纸花,单薄、脆弱的纸花。

纸花在沉寂的夜色里渺小无比,堪堪少女掌心般大,它静静地盛开着,一动也不动。

至慧禅师敛起了眸子,缓缓道:“这就是一朵纸花。”

“可是…它是女朋友的证明。”

“所以,”至慧禅师觉得好笑,不由出声道:“你想说明什么?因为这个,他就对你好,你执着于这朵纸花,所以不愿成佛?”

殷听雪凝望着那小小纸花,柔声道:“这里面有禅。”

“世上有人从花开花落的无常间顿悟,”至慧禅师慢慢道:“但这就是一朵纸花,怎么会有禅?它既不真正的开过,就不可能会花开花落,在这之中,又怎么会有禅?”

殷听雪轻声应道:“可是,这样的花,它永不散落。”

至慧禅师眉已皱紧,她看得到,殷听雪的我执实在太深太深。

是因为那人的影响吗?比丘尼心头冷笑,便道:

“你不明白人生无常吗?人世无常的事,你还看得不够多吗?”

她原以为少女要执迷不悟。

可殷听雪却道:

“我看得很多。”

至慧禅师怔了下。

殷听雪回忆着过去,轻轻说道:“我是襄王之女,有个很美好很没有忧虑的童年,娘很宠我,父王也关照我,家里好像什么都有,锦衣玉食不曾短过,在我六七岁那年,娘就给我讲佛法,说人生无常,那时我还不能想象,可过了几年之后,娘就死了。

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人生无常,我想不到娘会死,根本想不到,父王也从那之后变了,把我的丫鬟们遣散,把我锁在王府里头,让我没日没夜地念明暗神教的经文,他时常会很悲伤、痛苦地看着我,像是想起了娘,后来…后来家被抄了,他也被流放了。

再后来,我就落到了陈易的手里,他欺负我,迫我当妾,说我前世杀了他,可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想不明白,我只能乖乖地听他的话,他渐渐心软了,带我去银台寺,那个时候,我发现一切都空了,美好的童年、幸福的回忆,还有银台寺,全都转瞬成空。”

殷听雪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下,她侧眸道:“多少花开花落,我看的人生无常不够多吗?”

接着,她的目光又挪了回去,凝望着那一朵纸花道:

“可是,凭什么人生非得无常呢?

凭什么你说他娆了我的缘法,我就要听你的去成佛呢?人生无常,我不再想要了!”

至慧禅师骤然一静,瞳孔骤缩,她分明安静着,然而手里的禅杖却响个不停。

而殷听雪一字一句道:

“就是因为人生无常,所以才希望有常。

因为看多了顷刻散落的雪花,所以我才喜欢这样一朵纸花。”

说完,清冷寒寂的夜里,殷听雪拈起了花,朝禅师微微一笑。

至慧禅师兀然一震,像是从未想到过自己会从殷听雪那里听到这样的话,当她慢慢回过神来时,惊觉殷听雪满脸平和,而她深陷惊疑困惑的苦海之中。

至慧禅师不可思议,刹那间嗓音近乎嘶吼:

“拈花微笑,你在度我?!”

殷听雪嗓音轻轻:“我度你成人,如何?”

……………………

睁眼所见,尽是漆黑。

陈易总觉自己被推到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像是无明世界,想看,看不到,想摸,摸不着。

天地之间弥漫着虚无,静得出奇,安宁浮现于心头。

谁都会死。

他意识到这件事,心中划过一念平静。

他对这种平静并不陌生,这像是炼神还虚,踏入到三品境界的一念平静。

漆黑之中,陈易孑然独立,什么都不见,不见天地、不见刺客、不见刀光剑影,他回归到自己内心深处,变作赤子孩童模样。

顷刻间,陈易的心头拂过许多,京城里的小院,总是那般嘻嘻闹闹,从前他所熟悉的女子谈之色变,如今却充斥着女子们的欢声笑语,常有少女坐在门槛之上,见他走来,就起身为他点茶………

他跟她成婚了,还送了她一个自己雕的菩萨像。

丑,丑得要死,虽然陈易不是很想承认,但确实不怎么好看。

但喝合卺酒的时候,她还是落了泪。

团团黑暗萦绕,陈易沉浸在深沉的寂静之中,这正是所谓“炼神还虚”里的“虚”。

我…要入三品了吗?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再从无到有,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走过了这整个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头,陈易慢慢回过神来,寻回了些神智。

他睁开眼,摊开手想看什么,但又看不到。

那张拆开来的小纸船不知去哪了。

陈易怔了许久。

一直到,身后传来了平和的嗓音。

“陈施主,许久不见了。”

陈易转过头,只见黑暗里,身着袈裟的比丘尼独立着。

他见着她,便开了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嗓音平淡得连他自己都出奇。

比丘尼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心里有佛,所以我就在这里度化你。”

“我心里有佛?”

“心外无法,人心里面皆有佛。”

比丘尼叹一声道:

“施主,你也是人,你又怎么会没有佛呢?正如你杀的每一个人一样,他们也拥有很多,你也拥有很多,他们会死,你也照样会死。”

她之所以于此处出现,便是为了点化陈易,以助推他入三品境界为契机点化。

人人皆可成佛,乃是因人心中本就有佛,需知众生皆苦,涅槃了,入了虚空,就不苦了,这便是佛法。

这些话,陈易早就明白,比丘尼也不必多说。

陈易闻言笑了笑道:“我心里如果有佛,我怎么看不到?”

比丘尼早知会是这样,她也不驳斥,更无愠怒之色。

说到底,陈易的我执实在太深,让她一个菩萨都为之惊叹。

深沉黑暗里,只见比丘尼俯下身去,像是在摘花。

陈易有种奇怪的“感觉”,无关视觉、也无关触觉,他就是单纯地感觉到,比丘尼拈起了一朵彼岸花。

当比丘尼拈着花,缓缓抬起之时。

陈易瞳孔微缩。

一切感觉告诉他,那是一朵彼岸花。

可比丘尼再举彼岸花时,陈易发觉已变成了一朵白莲花。

那是一朵静谧之中,静谧中超脱的白莲花。

“你已到彼岸了。”

陈易不可思议地重复道:“我到彼岸了?”

陈易蓦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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