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道友果真见识非凡,‘冲起则盈’的解法,再多加完善,定然不下去前人。“
“诸位都过谦了。”
殷惟郢微一拱手,脸上不尽淡然之色,好似古井无波。
先前太华山上的一场论道,先以道经中“大成若缺”为题眼,随后众人一一引出自己的道理,再引经据典,加以阐述,只是道理总有高下之分,更何况眼界并非相通,往往各执一词,分不出个结果,只是今日却是不同了,这一甲子的太华神女择道经另一句“大盈若冲”入题,旁敲侧击,最后抛出“冲起则盈”的解法,竟压服众人。
场上前来论道的道人无不钦佩叹服。
故此眼下养心厅内,多有赞叹之语,而在赞叹过后,便是谈起了太华神女的道侣。
修行四大宝,财、法、侣、地,
贵为景王女,财自不比多说,她又是为这一甲子的太华神女,法和地更是得天独厚,唯一有所欠缺的,不过道侣而已,可一年之前,殷惟郢与陈易成婚之事,早已借景王府之口传遍五湖四海,这最后一个“侣”字,自此齐全。
四大宝里,寻常人便是得一便已是祖坟冒青烟,可殷惟郢却四者皆得,何其让人叹为观止?
“太华山金童玉女天下闻名,殷道友之道侣,想必也是古今难觅之龙凤……”
“可不是啊,我深居山中也有听闻,那陈易确是奇才,年仅二十多便入了春秋名册,不过似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才知真是奇才啊,否则如何配得上太华神女?”
先前殷惟郢论道惊艳众人,爱屋及乌之下,一众道士更是赞不绝口,这其中只有三分是刻意吹捧,七分则是真心实意、心服口服。
就在一众人交口称赞之时,那女冠却只微微一笑道:“算不得道侣,不过鼎炉而已。”
话音落下,满堂皆惊,众人皆为之一震。
女冠则脸色仍旧平静,她轻摇茶碗,继续道:“我所走的,乃是一条新路,这一路不求道侣,长生大道唯我独行,我以一人之力求长生,更何需道侣相伴左右,越是站得够高,才越是知道侣不过阻碍。”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为之讶然,他们虽早有听闻过太华神女将之视为鼎炉之事,但是如今得到本人亲自确认,仍旧让人愕然,而在最初的反应后,便是难以言喻的惊叹。
任何人都万万想不到,女冠竟有如此道心孤傲,只求长生,长生之外,皆为粪土,竟将众人梦寐以求的道侣,都视作无物。她竟真有这般气度!何其奇女子?想到太华神女眼界如此之高,一众道士不禁为之愧然,年长者将发生的一切都记在心内,等着回去之后,以此鞭策山门里的晚辈。
殷惟郢捧着茶碗,相较于面上平淡,心里却是暗恨。
叫你跟别的仙姑勾搭!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我到处宣扬,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我鼎炉!
殷惟郢心绪万千,不觉间一男一女城中欢闹追逃的画面浮现,她就辛酸得难以言喻。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有将茶水一饮而尽。
这茶…怎么比酒还苦?
……………………
“县令爷,待客不周啊。”
姜尚立一回来,赵彦就笑面相迎,语气调侃道。
县令强颜欢笑道:“尽力而为,两位都是贵客,我就一个小小县令,难以两全其美啊。”
陈易这时道:“那就…两头不讨好?”
“哎哟,你这话就失分寸了,我哪敢两头不讨好。”
姜尚立一边说着,一边托着酒壶给二人上酒道:
“还是先谈国事,咱们山同城虽说自锦门山道被封后,就高不成低不就,但也算是个边关,县衙的账上缺钱,分文难支,如今一群西晋谍子护着孤烟剑这贼子潜逃,只能仰赖二位了。”
赵彦问道:“那不知是要仰赖我,还是要仰赖龙公子啊?”
这是要人站队……姜尚立便道:“仰赖龙公子……”
赵彦的手已按向怀中兵刃,身子直挺,眉目间杀机四伏!“……也仰赖赵老板。”
赵彦把手放下,看向陈易,二人相视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彦喝下一口酒,道:“县令爷缺钱,我这平头百姓的是血汗钱,想从我手里挣钱,怕是有些难啊。”
姜尚立坐了下来,笑道:“天底下就没县令不挣百姓的钱,民脂民膏,固然肥厚,我不一样,我要挣,就挣天家的钱。”
陈易侧过脸问道:“挣天家的钱怎讲?”
姜尚立一指敲桌,慢慢道:“陈千户!”
陈易瞳孔微缩。
陆英怔愣片刻,道心如鹤的她旋即心湖宁静,压下异样,侧过头,看见那赵彦也是瞳孔抖震,注意力全在姜尚立身上。
赵彦慢慢开口道:“我虽自西晋而来,但也听闻过如今天家缉拿昔日千户陈易陈尊明,不知姜县令意欲何为啊?”
姜尚立道:“自然是逮住陈千户,好向天家交差,不过一切要慢慢来。”
话音落下,赵彦略有会意,这县令是在用“陈千户”来代指砺锋阁要杀的“闵千户”。
“龙肝凤髓,自然珍馐。”
这时,陈易悠悠开口道:
“可这陈千户,只怕远在天涯啊。”
姜尚立道:“这里既是天涯。”
“哦?”
“天涯在哪里,陈千户就在哪里。”
姜尚立把话说明了些道:
“我说这陈千户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屈打成招,抓人顶包,这陈千户,他就在这里!”
“哈哈,说得不错,就在这里。”
“那县令爷要如何操作?”说话的是赵彦,他把脸缓缓探前,“我以为,这陈千户绝非泛泛之辈,据说这城里,有一个姓闵的千户,咱们得找个方便顶包才是。”
陈易眨了眨眼睛,心里困惑,
闵宁也在山同城?她不是到西蜀去了吗?赵彦已不觉中靠到姜尚立身旁,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