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啊?”
清风馆的一处厢房响起敲门声,打磨匕首的砺锋阁杀手犹豫过后,还是开了房门,寒风扑面卷他发梢,眼前耸着黑影,他正想伸手一抓,冷不丁就撞见一抹寒光。
风凉彻骨,
刀光乍起,直贯而出,搅碎心窝,血热得滚烫。
那人捅着尸体往门内一推,顺手阖上房门,轻车熟路地越过地上丝线,敲开暗门,身影没入里头。
他滑溜地一钻,就滚到了厨房里。
暗门里滚出团黑影,穿着白围裙的厨役们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尖叫,黑影闪身一跃,蜻蜓点水般点在灶台上,又是一纵,腾空直出,人又离了原来的地,厨役们眼前只剩浑浊的风线。
而下一刻那团黑影就风似地旋到掌勺面前,后者眼睛瞪大,凭着本能用烧黑的铁勺一砸。
那人单手食指横拨一过,铁勺落空,接着就将刀锋压去。
寒光一过,头颅冲高而起,血溅如花。
“吓得俺汗津津身上似汤浇,急煎煎心内似火烧。”
戏声阵阵,他随手扯开白围裙,兜住还未落地的头颅,随意一掷,砸到暗格上,身影落地还没半炷香,就又消失不见了。
灶火还在烧,人血溅落铁锅里,混着滚烫的葱爆羊肉滋滋冒油花。
“叹英雄气怎消?怀揣着雪刃刀,怀揣着雪刃刀!”
三三两两的杀手正玩牌听曲,跟着轻哼曲调,见暗门里探出刀光,却还以为是同僚,僵了僵后相视一笑。
可不曾想下一秒…
寒风掠过,影如刀。
陈易自二人间纵身一穿而过,精准的刀锋教二人咽喉喷血,已至方才两丈开外,仅剩最后一个杀手已惊得双颊苍白,刀刚拔一半,当空红影盖脸,那带血的无杂念便又斩过去。
冰冷的血线划过,骨头在刀锋下薄得似纸,武艺间的差距大得可怕,又是暗袭,杀手还击的念头刚刚升起,人就倒地放起了走马灯。
先前两人死得更快,走马灯放过后,就盘算起了该投哪胎……
利落,干脆,而且极快,快到一切都在一刻钟内,清风馆才刚刚沸腾,血水外冒似滚烫的红油火锅。
陈易振开刀上之血,终于稍微停了下来,望向了赵彦所在的厢房。
休憩半息,他侧耳听了听曲。
“高俅啊!贼子!定把你奸臣扫!”
…………
另一处厢房内。
姜尚立正襟危坐,面前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残蛟赵彦。
再度相见,只不过这一回姜尚立可没有上回那般潇洒,姿仪摆得极正。
在他身前不远处,秦图被两个砺锋阁杀手压在地上,口齿不清的呜咽。
赵彦坐着太师椅,品着熏香,慢慢道:“你这小吏说的都是真话?”
立下心魔大誓,姜尚立难以表态,指了指自己嘴巴。
赵彦眼睛眯成缝隙,形势波谲云诡,让他难以判断姜尚立不说话,到底是出于要挟,还是另有图谋。
赵彦沉吟片刻道:“孤烟剑…不是他。”
走过许多江湖,见多许多风雨,就更明白这时该抛砖引玉。
果不其然,姜尚立眼皮撑开几分。
得了想要的回应,赵彦继续道:“你没见过孤烟剑的真容,但我见过,而这所谓龙公子的来历我更清楚,此人根本不姓龙,姓闵,是京城来的千户。”
姜尚立没做表态,似有疑虑。
赵彦道:“此人刀法精深,但孤烟剑根本就不懂刀法。”
姜尚立眼睛微眯。
赵彦指尖摩梭着杯沿,缓缓道:“我以派我干女儿去采补他,若不成功,那便让他安然离去,再做图谋,前提是你这小吏说的是真话,那女道真是寅剑山弟子。”
姜尚立微微颔首,认可了这番话语。
赵彦踢了踢地上颤抖的秦图,刺客们把他放开,秦图几乎连滚带爬地溜到姜尚立身边。
赵彦又问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姜尚立清了清嗓子,他琢磨着心魔大誓的界限,慢慢道:“赵老板还记得我说过的…顶包之事?”
掺着几丝苍白的眉下眼眶深陷,赵彦身子前倾:“还请讲。”
“既然此人武功高强,趁喜鹊阁尚在,倒不如一鱼两吃,就让他来顶包那陈千户。”
“好一个一鱼两吃,话说回来,他也是京城的千户。”赵彦琢磨后,掠起兴奋,“何其巧合,天助我也。”
姜尚立直起身子,叹声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啊。”
“我赞成。”
话音甫一落下,姜尚立和赵彦眼里都炸开一抹精光!四平八稳的太师椅崩碎开裂纹,赵彦骤然起身,腰间刀锋出鞘,埋鞘的唐横刀冷锋寒彻,割开昏暗的烛光,身旁三位刺客亦是随之抽刀警戒。
姜尚立却要平淡得多,他动作不紧不慢,托起袖子朝门外拱一拱手。
清冷月色下,门外有人岿然而立,身影被拉得极长。
陈易双手负后,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像尊神像,他没有背剑,只是腰间携刀,赵彦眯起眼睛,疑心他手藏暗器,便将唐刀攥得更紧,横立身前。
唐横刀身短,长两尺,宽二指,刀鞘埋柄,薄且锐利,暗沉的铜环外露,气度诡谲森寒,方便携带,入怀即可,亦能藏于袖口,为刺客杀手所爱。
但也意味着近身搏杀,丝毫不占优势。
赵彦摸不准陈易背手在后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