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数日的路程,穿过大段大段蜿蜒崎岖的山路,终是到了这仙家洞府。
树梢之上,冷风袭来,闵宁拢着衣裳下摆,眺望山中景象。
山林森森冒着股寒气,路面狭窄,细碎的沙子间杂草丛生,低头可见簇簇草屑,不难认出是秸秆,想来这条道路常有穿草鞋的山民在走,而且很规律。
规律就意味着,平日里其他山民是不走这条道路。
这上山想来是送食、送水、送柴,而且伙夫固定。
闵宁微挑眉头,
好一条地头蛇,
不是善茬。
“知道了。”她吐声道。
听见林间传来的悠长嗓音,赵元望神色一紧,不敢有半点触碰兵器的举动。
这一路的日子来,赵元望不是没动过杀心。
揽下笔大生意,平白无故蹦出个同行来分一杯羹,还一开口就要三成,这谁受得了。
只是每一回赵元望想动杀心之时,这闵兄弟要么不见了踪影、随处隐没,要么便剑抵死穴、几近封喉,赵元望年轻气盛之时曾号称“十指不空”,讲的就是手上偷摸拐骗的本事,只是如今要叫“七指奇人”了。
三指皆因赔罪而断。
赵元望再看一众弟兄,也都是面如菜色。
这姓闵的,是个高手。
“继续走吧。”
树梢上传来声音,赵元望回过神来,不敢耽搁,推着两个孩子就往仙家洞府走去。
像是知道自己的命运,两个孩子肩膀都颤巍了起来,他们是姐弟,这时姐姐就走在最前面,迎风往上而行,她回头看了眼树梢,企图捕到那捉摸不定的身影,但却寻不到。
小梨儿不是盼着那人救命,这些天来她都已看透了,那人会黑话,跟人牙子是一丘之貉,她眼下去寻,只是怕死了化作厉鬼,记不清仇家的长相。
至于其他四人,她记得清晰。
弟弟小瑕儿把头啪啦点在地上,心里万念俱灰了,踩在石子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破皮泛血。
疼痛袭来,他起初要当坚强的汉子,于是没哭,可抬眼望了眼黑黝黝的林间小道不知通往何处,眼眶一酸就哭了出来。
“哇啊啊!”
哭声惊林鸟,群鸟掠空,搅得风声嗖嗖。
走这氛围诡谲的林里本就心头惊惊,赵元望一听哭声就更觉烦闷骇人,猛地一巴掌扇到脸上。
男孩的脸红肿起来。
“哭哭哭、哭什么个东西?你这娃子就是贱,一路不见你哭,你狗娘养的现在哭!”赵元望破口大骂。
男孩愣了下,大嘴一张,哭得更起劲了。
“妈拉个贱娃!我今天就给你教训个明白。”
赵元望抬手正欲再打。
林间忽然旋来股黑风,卷着枯叶森森。
空幽的黑暗仿佛一下收拢,本就狭窄的山路更显逼仄。
“小兄弟…”
嗓音苍老而阴冷,伴着嘶音,
“教训个明白不要紧,打坏了咱的药引就不好了。”
赵元望的手竟是再甩不下,他脸吓得煞白,滑腻的肉鳞捆住了手。
树梢之上,
清澈的丹凤眼微侧。
哟,还真是条地头蛇。
“鄙人姓白,不是个娘子,而是个夫子。”
世间蛇属多姓白。
但见那说话之人白发苍苍,人头蛇身,老旧的皮肤耸拉下垂,却又身着道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可举手投足间拢着森森妖气。
蛇道人白夫子望向林间某处,
“这位小兄弟,未免也藏太久了吧,不是一起来的吗?”
闵宁闻言,再不隐藏,自树梢一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