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道人轻轻捻起一根落羽,飞升而去的人,他都已忘了名字,只记得是这重阳观的掌律长老,渐有顿悟后,闭关于洗剑池中数十年如一日。
隐约有些回忆,一切都好似历历在目,
只是那是他,却又不是他。
朝闻道,夕可死?“本无生,何来死。”
灰衣道人朝天地打下一稽首,寻起那柄桃木剑,拂去上面霉斑。
旋即剑落,
天地间唯剩一句长叹,“忽有秋风摧雾过,花来花去我非我。”
…………
薄雾尽散。
三人翻过土坡,陆英的十方履踩过一簇路中杂草,见林间雾气几近散去,心境并无阔达开来,反而更沉了数分。
陆英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这不过十七岁的少女最近才发现,原来自己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
无论是寂寞、还是长生,抑或是闵宁跟殷惟郢争来抢去的陈易,许多乱七八糟的都混杂在了一块,揉捏拧成了一团,黏稠得不能再黏稠。
陆英很想想明白,但越想脑子反而越乱糟糟的,这时她想起了那个只差一两岁几乎同龄的小师妹,虽然相处不算久,但总见殷听雪大抵无忧无虑的,牵着条黄狗寅剑山上到处走。
同过去见的时候不同了。
仍记得那时见她,天边染上一道深秋霞光,殷听雪眉宇里挂着淡淡的忧愁。
此下忧愁的陆英不禁去想,从那时京城遇见,到寅剑山时再见的大相径庭,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没有陈易吧。
其实想想也是,闵宁跟殷惟郢为那人争锋相对,自己遇到他以来也多有烦恼……
既然能都怪他,那就都怪他好了,
都怪陈尊明。
三女在路上走了相当一段时间,没了雾气,但天色仍旧阴沉,一道雷霆劈在山巅,把四周景象照白了。
一路上,殷惟郢时不时瞥闵宁两眼。
从前她把陆英这仙姑当作大敌来防,只因怕陈易被人把心给玩弄走了,至于闵宁等人则少有放在心上,说到底,待自己成仙后都不成威胁。
只是万万没想到,闵宁这武道境界竟窜得飞一样快!
而且攀升飞快就罢了,偏偏这闵宁还想着什么娶陈易,福生无量天尊,女人娶男人,这算什么话?
这岂不是要抢婚,要让陈易入赘她闵家吗?
真落到这种境地,还不如让陈易从了别的仙姑……
一行人走了大半天,自山麓走到了山峦中段,剑池越来越近了,但夜色浮露一角,又要停下歇息,篝火生在三人间。
焰光扑朔,密林间不似昨夜般鬼气森森,教人大感意外,闵宁倚在岩石边,撕出几块肉干来。
“来吗?”闵宁朝陆英递了过去。
陆英犹豫了下,不好拂了人家的意,就接过一条。
闵宁转向殷惟郢,没什么耐心道:“你要不要?”
话虽如此,但肉干只递去半个手臂的距离。
殷惟郢回道:“我早已辟谷。”
闵宁把肉干收回,就着酒吃了。
道人可以辟谷,武夫却是不能,只因食者大补,不过武夫垂怜筋骨到后面,足以将食物完全消化,达到身不发汗、无垢而出的境界,所以无论武夫还是道士走江湖,只要小有所成,都无需排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