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严绍庭目光定定的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徐渭。
他轻咳了一声。
徐渭因为自己的走神,而面露尴尬。
严绍庭则是笑着问道:“先生会不会觉得,我要建的这座书院,志向太过短浅?”
徐渭恍惚的摇了摇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的见闻是不是出现了差错,或是遭人蒙蔽了。
这是严党中人能说出的话?
开一地苦寒子弟之智,使其学得饱腹之术。
这可不就是如他这般读书人想要做的事情。
徐渭不由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本为父亲婢女所生,自小清苦,而后家道中落,蒙学艰难。尚未成年,生母被赶出家门,大夫人也在不久病逝,兄长沉迷修道炼丹,无有亲情。
徐渭很聪明,却也很自卑。
读书时,他是学堂里最用功的,可踏上科举之路却一直不顺。
最后还是走后门才弄了个秀才出身。
最后的最后。
也就是在今年春。
徐渭在胡宗宪的支持和关照下,参加了自己人生中的第八次也是最后一次乡试。
但结果一如既往。
因为种种缘故,再一次落第。
“先生?”
看着眼前神情再次恍惚的徐渭,严绍庭呼唤了一声,见其仍未有动静,便加重声音喊道:“徐先生!”
“嗯?”
徐渭眨了眨有些泛红的双眼,脸上满是尴尬羞涩,他拱手致歉,掩饰脸上神色。
“不想竟走了神,还请侍读见谅。”
严绍庭摆摆手:“左右也是等着酒菜到来,与先生闲聊一二罢了。想来先生也是因为一路北上,舟车劳顿所致。”
徐渭却是摇摇头,如实道:“只是因为侍读所言那昌平书院所创之目的,引得在下心生感慨,方才走了神。”
严绍庭低声问道:“那先生以为……”
“好!”
徐渭沉声开口,脸上露出笑容:“侍读能开一地苦寒子弟之智,愿使其能有饱腹之术,可见侍读志诚之心。
在下虽未见那昌平书院,却已是心生崇敬,若侍读日后应允,在下愿为书院一蒙学坐席,叫那咿呀蒙童识文断字,如此倒也可慰在下平生憾意。”
严绍庭眉头一挑,满脸大喜。
他高兴道:“先生幼年有神童之名,少时学于明德先生、龙溪先生,师承阳明宗师,才学国朝少有,先生能屈于书院授业,实乃我与昌平子弟之幸!”
见严绍庭对自己过往如此了解,连自己所学所承也如此清楚。
徐渭心中复杂,拱手道:“侍读不嫌,在下必将尽付所学授予昌平子弟。”
严绍庭却是拍板子,斩钉截铁道:“不不不!是先生若是不嫌弃,往后便是那昌平书院首席。”
自己这回可算是捡到宝了。
徐渭的出身和经历,对于清流和士林来说,那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天下读书人,对那些恩科高中之人,或许至多也就是羡慕一番。
但对于徐渭这等出身清苦,还不忘勤于学业,且才学不曾停滞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推崇,且不以功名而论。
严绍庭心中喜悦,开口问道:“不知先生对京中诸事,可还有何疑惑?”
徐渭还沉浸在严绍庭要让自己当昌平书院首席的事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