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却是眉头一挑,连忙止住徐鹏举,面带笑容道:“国公爷多礼了,只是这规矩不能坏了,咱家还是坐在下手吧。”
说完他也不给徐鹏举更多机会,便径直坐在了堂下左手头把交椅上。
徐鹏举见状,也只能是听之任之,与之相对坐在了右手头把交椅上。
如此一来。
反倒是将上方主位给空了出来。
众人这时也终于是纷纷落座。
陈洪扫了一圈在场众人。
他微微抬手。
在场的南京总督粮储大臣杨宗气便立马开口道:“陈公公,今日的事情想必您也是知晓了。那严绍庭奉了皇上的旨意来咱们南京赴任,在那淮安府马头镇遭了白莲教逆党行刺,大抵是年轻人出京便显露胆怯,这才不管不顾要清查咱们江南六省人丁户籍、财税账目,去搞什么整顿南京军务,请建清江浦所。”
杨宗气一开口。
在场众人便已经是在心中为他竖起了大拇指。
说的漂亮啊!杨宗气一句话,便将严绍庭要做的事情,给说成了是因为年轻人遇刺胆怯,担心自己南下为官会有危险,这才大动干戈在未曾上任前就又是要整顿南京军务,又是要请建清江浦所。
一句话。
便将这件事,说成了是年轻人胆小怕事。
如此。
南京这头自然就能以此,进退自如了。
至少……
名义上如此。
便是陈洪也不由多看了杨宗气这位总督粮储大臣一眼。
这个杨宗气倒是有几分才智,能在慌乱之余想到这等言语。
陈洪面带笑容道:“严督宪那是领了主子爷的旨意南下为官,出京之后一路南下,千里赴任,也是忠心朝廷,是为了给主子爷和朝廷做事的嘛。”
作为从京里出来的,在这南京做镇守太监的陈洪,在这等大是大非上,言语自然是要向着京里,也就是向着皇帝的。
不过。
在说完这句话后,陈洪便是话锋一转:“只不过,杨总督说的大抵也是没错。严督宪这几年在朝中屡建奇功,为朝廷开源千万。但到底还是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想来也定是胆气短缺了些。可严督宪也是亲身遭遇逆党行刺,若是换作咱家,怕是也要被吓住的,此事思来也是情有可原。”
漂亮啊!陈洪这话,说的那是比杨宗气的话还要漂亮上几分。
在场众人目光转动。
心中都知道,陈洪能坐在南京镇守太监位子上,那必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眼下可不就是明证。
说来说去。
先是全了皇上的体面,又表了严绍庭为朝廷立下的功劳,再附和杨宗气的话。
可说到底。
在这件事情上,他说了这么多,却偏偏就是只字未提严绍庭要整顿南京军务,借此清查江南六省的事情啊。
这个死阉人。
有几人,已经是在心里骂起了滑溜溜的陈洪。
杨宗气却是心急,连忙开口道:“陈公公,这事如您所言,年轻人行事,虽然情有可原。但这事可不能依着年轻人的意思去办啊。真要是如此,且不说我等各部司衙门繁务更繁,只怕是要江南大乱的啊!”
说着话,杨宗气的眼神飞快的冲着在场的各部司堂官挤了挤。
他又紧接着说道:“如今这消息还只是淮安知府李幼滋让人快马送来的,严绍庭那头改了印的行文尚未入城,咱们还能有转圜的余地,真要是等他进了城,令到各衙,咱们便是想说些不同的意见,只怕他也会拿着王命旗牌和皇上的旨意,强令咱们执行啊。”
陈洪看了眼步步紧逼的杨宗气,渐渐低下眼睑,眼观鼻、鼻观心,竟然是做起了养气的模样。
瞧着陈洪的举动,杨宗气心里那叫一个急啊。
他可不管严绍庭要怎么整顿南京诸卫兵马,也不管严绍庭要如何去查江南六省人丁。
可自己必须要管严绍庭到底是不是真要查江南六省财税账目的事情啊。
虽说南京六省财税一事,是在户部。
但自己的南京总督粮储衙门,却是管着江南各处仓储转运京师之事啊。
干系京师的地方。
要是真被严绍庭查出些什么没藏好的东西,只怕比南京户部出了问题的罪过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