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说:“这件事并不需要朝廷出面点头准允,乃是我等在地方上为官者权责范围之内的事情。清查治下田地,厘清田亩归属,皆为地方治民官可行之事。”
张居正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
“你是要在江南诸府厘清地方田亩归属?”
严绍庭点头嗯了声:“确如叔大兄所言,我欲将应天巡抚治下合计十二州府田亩归属整理成册。”
见严绍庭果然要如此做,张居正立马转头看向海瑞,眼神中带着几缕得意。
当初是海瑞将自己拉下水,推到了松江府去清查当地田亩归属。
现在严绍庭来了。
便直接要将海瑞这个应天巡抚给拉下水,厘清整个应天巡抚治下十二州府的田亩归属。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啊!张居正憋着笑,准备看海瑞的好戏。
海瑞却是眉头皱起,不解道:“我知江南诸府田亩侵占盛行,但为何要先选此地,而且便是将这些州府田亩归属查清,又如何能让那些权贵大户清退过往所侵占的田亩?”
这时候已经不用严绍庭开口解释了。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张居正,立马笑着开口:“其一,因为刚峰兄正正好就是管着这江南十二州府的应天巡抚。其二,想必便是江南诸府乃是我朝商贾最是兴旺,作坊最多,不少百姓都已不再以耕种为生计来源。因此,润物如今总理江南六省钱粮仓储之事,却会独独先选应天巡抚衙门辖下十二州府先行厘清田亩归属的缘故。”
“叔大兄高见!”
当海瑞还在思考这番话的时候,严绍庭已经是冲着张居正夸了一句。
张居正却是笑着摇摇头:“不过我倒是也不曾明白,单单是清查出应天巡抚辖下这十二州府的田亩归属,又如何能倒逼那些侵占百姓田地的大户人家将这些田地都清退出来呢?”
严绍庭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人言可畏,名利不可兼得。”
这话一出,犹如是卖了一个大关子一样,引来张居正和海瑞两人皱眉,面露疑惑不解。
严绍庭没有急于解释详尽,而是看向张居正,问道:“不知到如今,叔大兄在松江府清查田亩归属,如今已经查到何等地步?当地田亩,又以哪些人家所占最多?”
这问题似乎是有着明确的答案。
但问题,却又显得有些尴尬。
即便是海瑞,也不禁看向了张居正。
虽然当初是他将张居正拉下水让其去查松江府的田亩归属,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主动询问松江府的情况到底如何。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好奇,似乎是同样希望今天能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张居正见两人都如此看着自己,不免微微一叹。
他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想来你们其实也都清楚,松江府所占田地最多者,非是旁人,乃是我昔日里的那位先生,当朝内阁次辅徐阶。”
其实不用查都清楚,徐家会是松江府侵占田地最多的人家。
但是。
张居正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因为自己亲自查了一遍后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位老师家中所侵占的田地,竟然是那般的多。
他摇着头叹息道:“不瞒二位,过往我虽然知晓一些端倪,也心中明白徐家在松江府定然是有侵占百姓田地,迫使百姓沦为佃户,为徐家耕种。但实话说,若非这一次刚峰让我去查松江府,我亦不可知,徐家竟然已经有了半府名号!”
说到此处。
张居正似是自嘲的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