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都如此,海瑞也只好将心中的不满化为动力,直接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便抓住桌上的酒壶。
“喝!”
……
“咕噜咕噜……”
时间转瞬,如白驹过隙。
运河上,途中水关驿站。
河水随行船卷动,撞击栈桥,发出悦耳的声音。
奉旨自京中南下,彻查南京官场腐败问题的三法司官员之一,都察院御史高瀚文,带着自己那副极具特色的宽脸大胡子站在栈桥上,看着一只挂着官旗的官船向北而去。
“老爷,这位海老爷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同为台院官员,老爷以后生晚辈之礼拜见都不接见。”
在高瀚文的身后,其幕僚师爷面带不满的嘀咕着。
高瀚文摇了摇头,回头看向跟随自己的年轻幕僚。
是的。
如今已经在都察院混的风生水起的高瀚文高老爷,也是有幕僚的人了。
虽然只是个未能考中举人又囊中羞涩,不得不委身为他人幕僚的年轻人,虽然情商也确实有些低。
但高老爷好歹是成了有幕僚的老爷了。
高瀚文伸手探入自己的袖中,捏到了一份书信。
他低声道:“见或不见不过是个场面,如今未能得见却也胜过见面了。”
年轻的幕僚显然不懂这话的含义。
他侧身颔首,疑惑道:“此次内阁行文三法司派遣官员南下彻查南京有司,为何您却偏偏要独自先行,难道是要打那边一个措手不及?”
运河上,水波不歇,官船首尾相连,民船亦是穿梭其间。
随着朝廷开海,首推民间出海行商,各地的货物便越来越多的运往沿海市舶司所在府县。
地方上的商户百姓赚到了更多的银子,运河上的漕运人员自然也赚的更多。
当然,大多都是黑钱。
将沿途所见运河漕运如何腐败的事情暗记心中,高瀚文未曾懊恼,甚至仔仔细细的对着年轻幕僚解释:“错,你又错了。”
年轻幕僚歪着头,脸上愈发疑惑:“小的又错了?”
高瀚文点点头:“你说本官先行是为了杀南京有司一个措手不及,这是错的。因为不需要本官先行,那边的局面其实早就已经定下来了,懂吗?”
年轻人的才学其实很不错,只是从小家贫,加之情商不够,所以这些年一直考不中举人,这让高瀚文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哪怕是高中进士入朝为官也心性单纯无知。
亦如如今眼前这位年轻的幕僚。
也正是因此才让自己起了恻隐之心,将其收为幕僚,实则更多的时候算是收了个学生。
年轻幕僚皱眉思考了片刻,才忽然眼前一亮:“是因为严宾客!”
高瀚文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一丝满意。
他点了点头。
年轻幕僚便也笑着说:“因为严宾客还坐镇江南,即便海抚台被召回京师,南边也照样无虞。正因如此,老爷这一趟与三法司奉旨南下,并不需要什么手段,只要顺着严宾客已经做好的事情继续查办下去将那些人定下罪名即可。”
“还是错了。”
高瀚文依旧是面带笑容的摇着头,看向一旁的栈桥,等待着自己所乘船只再次扬帆、拉船的纤夫准备就绪,继续起航南下。
幕僚有些绷不住了,哭丧着脸张大嘴巴:“学生又错了?”
他实在有些想不到自己又错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