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和她妈妈原先住的都是普通病房,游方来了之后立刻就找人换成了那种带独立洗手间还有一张专门陪护床的单间,只是收费比宾馆的标准间还要贵些,屠索诚也没反对。
游方看着屠苏,眼神又像看着很远的地方,似乎穿出了病房外、穿出了险恶江湖,看着胸襟画意中最明净、最宁静的山水,那是只有神念才能感觉到的世界,但他心里想的却很多很多,一时怅然出神。
他是闯荡江湖的浮行浪子,当初是因为“避祸”而溜到广州藏身,却巧遇屠苏,于是在江湖生涯中找到了一个宁静的港湾,每一次回到那里,或舔着伤口、或颐养情怀,这些屠苏并不清楚。
既风流如此,游方觉得自己是一个已经没有资格说爱的人,确实无法说出那个字,在这种时候,他甚至会感到内心的羞愧。江湖上卷入了太多的凶险,纷争中沾染了太多的血色,庆幸在内心中还始终守护着一片纯净的真意,与一切欲望烦扰无关,简单而明澈。
他宁愿就这么守护,实际上等于在守护着他自己。
屠苏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游方在发呆,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她下意识的从床上勉强坐了起来道:“游方哥哥,你一直在这里坐着不动吗?”
听见屠苏说话,游方立刻就清醒了,说了一句:“你不能乱动!”却伸手就把她抱了过来。内出血的病人确实不能乱动也不能乱抱,可是游方展开神念将她的全身护持,然后放在腿上一把搂进怀里又说了一句:“屠苏,你可吓死我了!”
说完这句话游方就哭了,眼泪无声无息的往下流,顺着脸颊落到屠苏的头发上。
屠苏也被他吓着了,从来没见过游方哥哥这样啊,蜷在他怀里不敢动,过了一会儿才很小心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侧着身子将脸颊贴在他另一侧的肩膀上,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就这么钻在他的怀里,抬头偷偷的看着他,想劝又不敢惊动,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过了很久,游方终于哭完了,似乎胸中的伤郁都随泪水流了出去,伸手摸了一把脸低下头道:“不好意思,我吓着你了。”
屠苏动了动脑袋,将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声音低的就像蚊子哼哼:“嗯,游方哥哥怎么会吓着我?看见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哭的好伤心啊,我没事了……你的样子好傻,就是刚才。”
游方吸了吸鼻子:“我傻吗?很少有人这么说。”
屠苏:“还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你吗?在沧洲铁狮子那里,你就是傻傻的,好像丢了魂一样。……前天昏迷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又梦到沧州了,拍了你一下。”
游方:“你还梦见什么了?”
屠苏:“也不能说是梦,反正看见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好像在天上飘,又看见你抱着我在马路上跑,一直跑进了医院,迈步的姿势好帅啊。”
游方心有余悸道:“幸亏你没事了。”然后又觉得他与她的姿势有些不太合适,又轻轻的把屠苏放回到床上道:“医生说了,你这几天应该静养,没事千万别乱动。”
屠苏似乎有些不愿意被放下来,微微撅着嘴道:“游方哥哥,你去哪里?”
游方一边伸手摸着脸上的泪痕一边向外走:“我去洗把脸。”
屠苏:“病房里就有洗手间!”但是游方已经走出去把门关上了,似乎有点慌乱。
游方来到走廊上的住院部公用洗手间,手捧冷水润了润脸和眼睛,抬头看见面前的镜子身形就定住了。因为他看见自己身后站了个小老头,同时听见师父的声音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小伙子,你哭的很放纵嘛!”
游方缓缓站直身体答道:“师父,您老人家好功夫啊,就这样站到我身后了,难道修为又有精进?”
刘黎:“非是我修为有精进,是你心神不定,假如我图谋不轨,你可就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