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镜子里的虚空仿佛有些扭曲，就像是梦境之中构筑的世界版图里的巨型建筑遭遇到了毁灭级别的地震而开始崩塌一样。

世界开始一点点的崩塌。

依然是一道光，黑白交织的光，抹向了沐雨兮。

沐雨兮的身影，就像灰白色的墙壁上画出来的美人儿被白色的油漆重新刷白了一样。

沐雨兮也被这代表了阴阳子午线的光芒覆盖了，抹除了。

随后，苏离清晰的感应到，源自于里的沐雨兮，也在这时候消失了。

整个昆仑镜之中，如今，还剩下的，便只有苏忘尘了。

苏离眼中汇聚阴阳子午线，在那如雪白般的墙壁镜面上，画出了他自己的身影。

“嗡——”

下一刻，苏离的身影定格在了原地，就像是再次进入了绝圣弃智的状态一样。

这时候的他，仿佛被昆仑镜和壁画复制出了一个复制体，并出现在了昆仑镜之中。

“哗哗哗——”

苏离清晰的感应到，他体内的皇气、功德以及鲲鹏血脉之力、盘古血脉之力，都在极速的燃烧着。

甚至，他很清楚，当这些血脉之力、皇族皇气以及功德之力燃烧完毕之后，他若是没有终结昆仑镜的使用，他就会被昆仑镜反噬，并走向永恒的寂灭。

“你终于来了，外界只剩下一分钟，再不来，一切都迟了。”

苏忘尘叹了一声，眼神有些落寞。

苏离道“既然来了，那就不迟不是吗，毕竟哪怕外界只是一分钟，这里的时间也是无止境的，想要多长就有多长。”

苏忘尘道“理论如此，但是你支撑不住了。”

苏忘尘说着，抬手汇聚出造化笔，道“我之前告诉你，魅儿和沐雨兮在造化笔中，而当时我在函谷关拿走了造化笔。”

苏忘尘说着，将造化笔递给苏离，道“喏，拿着吧，她们现在挺好的。”

苏离默默收回造化笔，然后道“这段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了。”

苏忘尘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候苏离发现，苏忘尘的头发，已经有一部分斑白。

只是，他复活的苏忘尘，只死了两次，这第三次，实际上也远远没有达到寿命的极限。

苏忘尘道“这是建木，这是生命之心，是拯救系统的最好良药，拿着吧。另外，这是天枢晶石，是系统的核心枢纽动力。”

苏离没有接，反而眼神很平静的看向了苏忘尘。

苏忘尘道“我和你理念不同，但是我们都属于零这一边，属于系统这一边。我逼迫自己去证明了零并没有利用我，所以，这次我和你联手，弄他们。”

苏离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苏忘尘道“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窥视，所以有些话，我可以好好和你谈谈。”

苏离道“你想说表里世界？这是你设定的？”

苏忘尘道“其实我定义的天道世界，一共有两种，一个是表世界，另一个是里世界……

表里世界都会出现诡异以及特殊的怪物。

这所谓的怪物，你可以看成是特殊的凶魂魔灵、黑暗魂毒等东西。

大多数情况下，怪物的形态或攻击方式，都是反映着异世界闯入者潜意识中的恐惧、痛苦、贪欲、厌恶、愧疚、罪恶感等负面情绪。

怪物的出现不一定是因为闯入者曾经犯下罪行，毕竟忘尘寰不是一个提供救赎机会的地方，只是让你看到内心的黑暗面。

内心没有黑暗的人，在表里世界里见不到怪物……

我将这种理念套在了洪荒皇族的因果理论里。

目前，这种情况已经稳定的存在并延续了下来。

毕竟，你了解我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会留下无数囚笼，任何只要有心算计我的，都不会有好结局。

所以我哪怕是死了，必定会有人付出一切代价来复活我。

这就是现在你复活我的原因。

不过你并不会亏。

我和你的仇恨并不会因此而抵消，我是我，你是你，你认了这样一份因果，剥离了我和你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目前，我也成功依靠你来将系统剥离出去了。

是的，我感谢你，因为我不会再依靠系统了——这世间什么都不可靠，只能靠自己。

系统，对于我而言，也靠不住，因为对于我而言，它终究还是背叛了我而走向了你。

不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恶毒。

你把系统当女儿养？

我把我自己的一部分变成了系统，所以我自己给自己欠债！

所以，之所以你现在看起来欠债无数——但是你放心，离开此地之后，你的系统将会得到最大的恢复。

同时，为了解决这份最大的纰漏，你在《皇极经世书》中冥想出一道浅蓝投影给我加持在身上。

这样，我在出去之后，就可以暂时伪装系统的来历！”

“至于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以你现在的智力，大抵上还是能理解的吧？”

苏离道“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当然是理解的。不过我很好奇，你在山河社稷图中最后死去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

苏忘尘闻言，沉默了半晌，眼中显出了一抹忧伤神色。

但是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道“不要尝试着去了解，因为你现在还远远不够资格。

另外，我就是修行的洪荒修行体系，所以这个体系，建议你不要再修炼了。

你重新找一套修行体系吧。”

苏离道“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苏忘尘道“有系统，一切皆有可能。”

苏离道“你不要系统？”

苏忘尘道“不要了，我不配。”

苏离沉默片刻，又道“表里世界套了洪荒因果，炸了吗？”

苏忘尘道“小心女娲，另外，系统快要被渗透了，我已经无法掌控、保护住系统，所以我才要果断的将这部分斩掉。”

苏离沉默不语。

苏忘尘换了个话题，道“你看过了《熊出没之狂野大陆》、《熊出没之奇幻空间》以及《画壁》后，就该知道，在真正的修行者眼中，壁画世界可以成功，那这一系列都可以成功。

成功就是念力的凝聚，就是一种唯心的东西。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一种呈现方式，都是一种能量、力量的呈现方式。

所以，壁画世界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创造出来的，但是它是契合这一方世界的天道的。

这方面，哪怕是在洪荒之中，这个因果也是能恒定、能走出一个闭环的。

这符合轮回的理论。

而从你的‘阴阳子午线’的能力来看，难道这还不能凸显表里世界的雏形吗？

有阴有阳，有因有果。”

苏离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

苏忘尘愕然，随即有些失望的看向苏离，道“你不该信的。”

苏离道“因为我失败了，这是系统对于我的最后兜底，而你既然能进到此地，所以你已经完全胜利了。胜利者往往会对败北者表述一切因果，不是吗？更遑论，你是一个如此骄傲之人。”

苏忘尘深深看了苏离一眼，道“不，我就是一条狗。你记得大话西游的结局吗？”

苏离沉默，没有回答。

苏忘尘不以为意，自言自语道“结局是至尊宝背着金箍棒，带上了紧箍咒，然后踏上了取经之路。

而他走的时候，被紫霞和夕阳武士指着骂——你看，那人好像一条狗！”

苏离再次沉默不语。

苏忘尘道“我立下了《大话西游》的因果的时候，其中戴上紧箍咒的猴子，已经是六耳猕猴而不是齐天大圣了，因为齐天大圣已经被如来打死了。

我曾经想在《皇极经世书》中篡改这个结局，奈何这个世界直接炸了。”

苏离闻言，心神一凛，他没有说话。

苏忘尘道“我和你原本真是一体，但是终究还是活出了两个自我。但是我们的最初其实也并不是恶贯满盈的，透支系统也并不是刻意的。

不过我通过系统定向刷新，刷出了一个子系统和一个辅助精灵。

然后我又通过研究复制体和克隆之类的手段，并学习了《玄功》，将一个分身变成了浅蓝小精灵甚至变成了系统。

我自己虐待自己，自己跟自己借债，并包装为对外界欠债，其实是没任何问题的。

因为说到底就是我自己欠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要则是系统的最大负载能力。

这件事，人皇知道一部分，但是他并不知道系统的来历以及系统本身是什么情况。

因为当我把因果往‘一气化忘尘’身上套并去顶替‘鸿钧’的因果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会误解系统浅蓝是一位非常特殊的存在，是超越了先天圣人的存在。

所以，你也要明白，永远不要暴露底牌，不然一旦有一天我没顶住，你瞬间就得完蛋。

你看，你干掉了我，你现在的情况如何已经足够清楚了。”

苏忘尘说着，将生命之心、建木和天枢晶石，直接往虚空一弹。

这些东西，竟是很自然的镶嵌到了昆仑镜的镜面上。

而这个世界的崩塌速度，也瞬间缓慢了下来。

那种崩塌的过程，就像是蜗牛爬行的画面掉帧了一样，久久才会有一丝细微的变化。

苏忘尘对这一幕很是不在意。

苏离沉默许久，没开口说话。

苏忘尘不以为意，又道“其实有个问题很简单，你却忽视了。你觉得，我们这种热爱网游的网瘾少年，而且还是真正的游戏天才、高手，会真的不懂怎么给系统升级升星吗？

十颗潜龙丹的智力到了什么层次，你拥有尘寰之心、拥有我走极端路线开启出来的‘谛听’能力之后，你还谛听不出来吗？

为什么现在你没谛听能力了？

为什么现在你开启不了天机商城？

为什么你现在还在欠债。

你知道系统兜底的能力来自于哪里吗？

你拿我的杀戮因果去做善事，没任何问题，你找照顾浅蓝小精灵，我更欣慰。

但是你该明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另外，你永远不要高估人心，便连浅蓝也不例外——为什么？

因为当一个人不断的受宠的时候，因为很多东西得来太容易，就会不知道珍惜。

曾经我也是很宠她的，但是——”

苏忘尘深深看了苏离一眼，道“当我狠狠虐待浅蓝小精灵而你再去呵护她的时候，她才会明白这份宠爱来之不易，才会真正的愿意同样死心塌地的对你好。

或许你会不齿我这样的手段，但是当我剥离了系统，你一定会走上这条路——或许，你现在就已经准备这么走了。

另外，苏离！

你一定要记得一件事——永远不要小瞧了这个世界的那些修行者有多么阴狠，因为他们的阴狠你根本想象不到！

再者，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我苏离——苏忘尘穿越，是肉身穿越而不是魂穿。

但是我穿过来的时候，就被抓了当成魂奴药奴。

肉身被彻底摧毁，灵魂抓去研究、洗魂十八层并进行转世！

所以我对苏星河没感情。

所以我曾经尝试过取代苏星河、穆清雅的因果。

甚至曾经成功过，而穆清雅，也被华紫嫣取代过。

可惜终究还是被颠覆了！

另外我告诉你，我和你不同——我没有过任何男欢女爱的经历，因为我每一时每一刻都在被逼迫着变强，不变强就会被抓、就会被收割。

这样持续了很久很久。

所以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不会有道侣。

既然没有这些，那么你觉得我会有女儿吗？

那么你觉得，我会有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吗？

没有，都是没有的。

而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些？

因为这些都是强加的——我在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半分的融入感，甚至我怀疑，末日已经降临了。

而我就是第一个被植入‘洪荒世界’游戏或者是‘山海经’游戏里的穿越者，是一个可悲的实验对象。

因此我怀疑过零，但……”

苏忘尘说到这里，又道“系统，可能就是玩家的角色面板，但是‘山海经’或者是‘洪荒世界’可能……可能里面的神灵，就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囚笼里被囚禁的真正神灵，以及神灵们的后辈。

具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知道。

但——我非常非常肯定的告诉你，无论我与你怎么生死仇杀，你不要暴露系统。

我已经被渗透了一部分，所以我已经不敢再懈怠系统了。

而离开这里之后，苏忘尘、忘尘寰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黑暗交易区。

就像是‘八号当铺’这种地方一样，性质是完全相同的……”

苏忘尘的话，字字珠玑，句句见血。

苏离对于这一幕，有些触动，有些震撼。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因为，这些他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知道？

因为在忘尘世界，苏忘尘最后看到的某些场景里，有类似的场景显化。

只是这些记忆很模糊，苏离没有真正的记下来。

可随着苏忘尘一字一句的说出，苏离却完整的将这一切聆听清楚并同时回忆出了一部分因果。

正是如此，苏离如今已经明白了这一部分无比恐怖的因果到底来自于何处。

不过，苏离已经不急了。

苏忘尘就是太焦虑，太孤独，也太心急了。

不然，他并不会走到这一步。

当然，他的很多话这时候是值得相信的。

因为这里笼罩在昆仑镜之中，因为你在这里，苏离的谛听能力还在。

也因为，苏离此时可以通过昆仑镜清晰的判定苏忘尘的话语的真假。

苏忘尘并不知道系统最后托底的昆仑镜有多强。

但是苏离知道，他欠债那么多，并不全部是那一幅画，其中绝大部分，实际上是被昆仑镜抽出，是系统自行主动欠债兜底。

而这方面，其实恰恰和苏忘尘的所有说法，全部完整的吻合。

苏离凝视着苏忘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