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者给钱给的很慷慨,说要把刘盈吃的东西也一并买单。掌柜虽然准备免费请客,有人给钱他也乐意,喜笑颜开地给老者换了桌子。
“你是掌柜的孩子?”老者问道。
刘盈抬头,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才回答道:“不是。”
老者等刘盈继续介绍自己,刘盈却只说了“不是”就闭嘴了。
老者身后的仆从忙替老者问道:“小娃,你父母呢?他们怎么能把你一人丢在这里,不担心丢掉?”
仆从看到刘盈腰上的绳索,就知道刘盈现在的情况,便用问话的方式告知主人。
刘盈看了一眼仆从,又再次看了一眼老者,回答道:“阿父是押送城旦舂来咸阳服徭役的吏。明日我和阿父就要回家了,阿父为家人采买些布匹。我年幼不能劳累,阿父便把我托付给掌柜照看。咸阳在皇帝脚下,很安全,阿父很放心。”
老者在刘盈说咸阳在皇帝脚下时,严肃的神情微微柔和:“你几岁了?”
刘盈对外人都说虚岁,但这里是咸阳,他应该更低调些,于是回答:“七八岁?小子不记得生辰,不太清楚。”
这时的人不过生日,黔首间现在也不流行算什么生辰八字。因纸张没有普及,天文历法都是贵族才知道的东西。别说刘盈这样的孩童不知道自己出生年月,就是刘邦自己都想不起他具体的岁数。
历史学界对汉高祖的出生年岁有公元前256年和公元前247年两个说法,刘盈以为自己终于能解开这个千古谜题,兴冲冲地询问阿父。
谁知道阿父自己都答不出来,只说自己肯定比秦始皇小许多岁,记事的时候秦始皇已经是秦王了。
刘盈记不得自己的岁数,实属正常。
老者并未发现刘盈撒谎,又问了刘盈是否会读书写字,读了什么书。
刘盈撒谎自己会写名字和数字,书未读过,只听阿父口头讲过许多故事。
当老者问他听过什么故事的时候,刘盈装作磕磕绊绊,把二十四孝选了几个比较正常的故事,改到周朝说给老者听。
刘邦回来时,见自家精力旺盛的儿子居然趴在桌上大喘气,一副精力透支过度的模样。
“你吃东西还能吃累?”刘邦疑惑。
刘盈趴在桌上,让阿父附耳过来。
他悄悄道:“有两个身穿布衣,但却踩着绫罗做的鞋子的人拉着我问东问西,把我吓坏了。”
“可能是哪家扮作黔首游玩的官宦吧。”刘邦常在市集见到这样扮黔首都扮不像的达官贵人,“你装傻糊弄过去就行,何必认真应对?”
刘盈嘀咕:“我以为我表现好一点,他会对我好奇,然后对阿父你好奇。我们父子二人把他哄开心了,他会赏我们点好东西。”
刘邦对刘盈的市侩分外无语。
他按了一下刘盈的脑袋,把刘盈腰间的绳索解开。
刘盈火急火燎地去上茅厕。
等刘盈上完茅厕回来,自认不市侩的刘邦已经把白得的吃食打包好,等刘盈一同回住处。
这时市集一阵嘈杂,涌来许多卫兵清场。
刘邦忙拉着刘盈躲在角落,并把刘盈扛在了肩膀上。
刘盈抱着阿父的脑袋,疑惑道:“阿父,怎么了?”
刘邦激动道:“别说话,小心藏好!这阵仗,肯定是皇帝的车架要路过!”
哇哦!刘盈使劲伸长脖子。
果然,很快就有华丽的车队浩浩荡荡出现。
离得近的黔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聪明的黔首远远躲在角落处,踮着脚瞻仰始皇帝的銮驾。
刘邦和刘盈就是聪明的黔首。
銮驾被卫兵团团护卫,刘盈正遗憾没看到太多有趣的东西,就听到他阿父长叹了一口气。
“大丈夫当如此也!”
刘盈眨了眨眼,眼中闪过恶作剧的神情。
“彼可取而代也!”
正满脸羡慕的刘邦神色大变:“别胡说!”
刘盈嬉笑:“阿父,我说我要对你取而代也,你以为我说什么?”
刘邦:“……”这熊孩子又欠揍了!
就在刘盈逗父亲玩的时候,銮驾中的一辆马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分开了厚重的窗帘,露出了半张严肃的容颜。
那人有和刘邦相似的高耸鼻梁,又有与刘邦不一样的犀利双目。
刘邦和刘盈正小声笑闹,突然就像意识到了什么,双双将视线再次投向銮驾。
惊鸿一瞥。
迅速交错。
帘子再次落下,銮驾驶离了集市。
跪着的黔首陆陆续续起身。刘邦父子也结束了购物,转身回家。
“唉,不知道请我吃饭的老者是谁。我见他的装扮像方士,还特意奉承地叫他真人。他明明很开心,怎么不赏赐我?”
“都赏给你一顿饭了,你还想要什么?”
“那哪够啊?不够不够!”
“你怎么如此贪婪?”
“向阿父学的。”
“屁!你才不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