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肤伙计头也不抬:“您今儿运气好,赶紧进去吧。过会大夫就出门采药了。”
楚衡空道了声谢,掀开门帘走入铺内,一阵药草香气扑面而来。湿茶铺里看着很像上个世纪的中药店,大木柜里按标签存着各类药材,顶着独角仙脑袋的大夫正收拾小背包。
大夫两颗小眼小得像黄豆,虫脸气质很和蔼:“坐下说吧。生了什么病呀?”
楚衡空回以微笑:“倒没病。朋友想在中庭开茶铺,托我来查查什么方子卖的最好。”
虫大夫一听乐了:“你这朋友,真是外行!中庭沼泽气候不同,居民体质、种族不一样,就算方子再好,又哪能生搬硬套呢?”
姬怀素又披上了雨衣,说话阴森森的:“商人嘛,掉钱眼里去了。我们帮着问一嘴,给他捎个话就算义务到了。”
“瞧见你手里那个没有?”虫大夫朝楚衡空努努角。楚衡空品了口湿茶,茶汤口感凉爽,药草味中藏着一丝清甜,饮来消暑解渴。
“挺好喝。”
“好喝就对了,那个卖得最好。”虫大夫说,“甭管什么铺子,都是万灵药卖得最好。”
“这叫万灵药?”楚衡空闻言一愣,“这是净藏大士亲传的方子?”
“别笑!你小年轻不清楚,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万灵药。哪怕中了几步路就要暴毙的蛇毒,一碗下去也能当场捞回来,当年救过不知多少人的命。”虫大夫神情严肃。它的语气低落下来:“但用着用着就不好使了,只好拿来当爽口的茶汤……唉,也说不清是什么道理……”
虫大夫唉声叹气,背着小腰包出门去了。楚衡空眼见他向东面行去,不由得感到奇怪。
深根聚落东面就是他们骑自行车来时的小道,四处多荒草枯木。而从聚落高处向西方张望,能看到茂密的丛林与繁花开放的山丘。那座小山近乎是周围唯一的亮色,不用想也知道奇珍异草该在肥沃的山林间,而非荒地里。
“大夫,没走错吧?”楚衡空问。
“可不敢走对!”虫大夫冷笑道,“你们果真是中庭来的人,连沼地的规矩都不懂。”
楚衡空莫名其妙,他正有心追问,被姬怀素扯了下衣角。
“那是阿达里的私有地。”姬怀素冷淡地说,“架空桑嘉婆婆后,他将沼地的良田尽数占为己有。用的都是合理合法的手段,也付出了相应的钱财……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们已没处可采药了。现在沼地药材有九成是阿达里的私产,人们花高价购药时还要赞一声大巫师的慈悲心肠。”
楚衡空隐隐看到小山上有长虫般的队列,那应当就是人们辛苦上山求药。队列的色泽是灰黑的,满是破布与脏衣,而山顶上的几个小点是纯白的,那是修士们绣金边的白袍。群花盛开的山顶上,露出教堂青铜色的尖顶。或许此时那个大巫师就坐在教堂里,盘算着能从贫民们瘦弱的骨头里榨出多少油。
“早知道刚见面时就杀了他。”楚衡空说。
“你敢动手人们会主动为他做肉盾。”姬怀素淡淡地说,“我试过了。”
他们走回“和醇堂”,想找店里年轻学徒再买几副方子。回来时两人发现买万灵药的队伍更长了,人们的眼中带着期望。灰肤伙计盛汤盛得累了,不耐烦地嚷嚷:“家里得光毒的,就别费工夫了!这就是一解暑的茶汤,救不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