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向前走,她进入了站台的范围。
“嗯,因为住得不太习惯...我平时在南区住习惯了,突然搬来京合区也有一些麻烦...”
颜欢笑着解释。
闻言,叶诗语停下了脚步,抬眸看向灯光下的颜欢,似乎是在打量他的表情。
可他的笑容一如既往,还是那样阳光,看不出任何破绽。
视线缓缓收回黑暗,她说道,
“和我回去吧,妈妈很伤心,她很关心你。”
颜欢眨了眨眼,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指了指旁边站台内的座椅,
“...坐会吧,诗语姐。”
叶诗语没动,颜欢则先一步坐下,将耳朵内的蓝牙耳机给摘下收入了收纳盒中。
看着他的动作,叶诗语迟疑了片刻也还是坐到了座椅的边缘处。
离颜欢很远,但还是让他那侧的灯光照亮了她绝美的容颜少许。
颜欢看着眼前静悄悄的马路,微笑着,突然问道,
“诗语姐,其实你很讨厌我吧?”
“......”
叶诗语的眼瞳微缩,手指也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却并未开口。
颜欢转头朝向叶诗语,目光与她对视,但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双手也局促地放在了一起,
“放心,我没和叶阿姨提起过这件事,她也从未这样想过。”
“...你误会了。”
没有灯光的另一边站台,叶诗语开口辩解。
“嗯,有可能只是我的错觉而已,诗语姐...”
颜欢没有固执地争论,只是接着平静道,
“只是,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这么多年过去,说从来没想过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是不现实的。
“所以当这么善良温柔的叶阿姨来找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很高兴,我是真的很渴望有叶阿姨这样一个关心我的、像母亲一样的人在身边...”
哪怕没有催眠,他推心置腹的声音还是让叶诗语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他并不是想要说自己有多么悲惨,相反,他的话题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诗语姐你从小也离了父亲,与叶阿姨相依为命。或许是因为境遇有些相似,所以我对诗语姐很能感同身受。
“如果我的母亲还在,我与她相依为命...她要是带了一个其他的孩子回来,不管那孩子是谁、怎么样,恐怕只是看着母亲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也会觉得很嫉妒、很难过...”
闻言,叶诗语连忙望向眼前眸光一点点低垂的俊美少年,嘴唇不自觉地就张开了。
明明是在诉说这样悲伤的事,颜欢的笑容却始终如一。
他只是说道,
“我知道这样珍贵的爱被夺走,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我的父母是小时被天灾、被命运夺走的,我无法战胜、毫无办法...
“但是,也正是因为我懂这样的痛苦,当我可能成为诗语姐你痛苦的来源时...我又怎么舍得呢?”
叶诗语的手微微颤抖,握着的手机也被那颤抖所逼迫,像是要滑落。
“......”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颜欢的笑,像是看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东西。
那难以理解的东西正在将她心脏撕裂,将她剖开,从而露出了其中...
其中,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悸动。
“扑通...扑通...”
而就在她的眼睛微微瞪大,嘴唇微张着不知所措的时候,颜欢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背着的书包拿到了身前,
“对了,诗语姐,这个给你。”
他打开了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折好的礼品袋。
随后打开礼品袋,他从里面拿出了几样东西。
首先,是那个昨天她找了许久的水母钥匙扣,钥匙扣上还有着她的名字贴,证明这并非是颜欢后来买的。
而另外两件,则是后来买的了。
一个水母的树脂方形模型,像是一只真正的在水中舞蹈的晶莹水母被封存其中。
再然后,是一个可爱的水母毛绒玩偶。
“这个...”
叶诗语愣愣地看向被他放到手中的钥匙扣,而另外两件颜欢只是展示了一下,便又放入了礼品袋中。
“啊,因为看昨天诗语姐很在意,所以今早去那又找了一遍。诗语姐你好像落在海洋馆里了,我在那找到的。至于剩下两个,只是阿姨说你很喜欢水母,我就按自己的喜好随便买了点,如果不喜欢也不要介意。”
原来,他早上起这么早是为了去海洋馆帮自己找钥匙扣?
而她早上,反而还因为偷窥到了他更换衣物的场景而在内心中起了歹念...
“为什么...之前...不给我?”
如果早些给自己的话,也许这一天自己就不会摆脸色,也不会这么烦躁地对他了。
“原本是想在学校里再拿给诗语姐的...”
颜欢苦恼一笑,对叶诗语说道,
“因为如果今天就给你的话,我怕阿姨看见了更不让我走了...”
“......”
叶诗语就那样不解地看着颜欢,看着他从光亮处递来的礼品袋。
而她从阴影中伸出去接过那礼品袋的手,是那样缓慢。
缓慢中,难以理解与触动在心底肆意蔓延,几乎要将她摧毁。
此时她才想起,好像这两天以来,他明明一直都在照顾自己。
前天来时礼貌地和自己打了招呼。
昨天自己在外面与人争抢钥匙扣,是他出来帮自己解围,拿到了钥匙扣;自己钥匙扣丢了,他也毫无怨言地跟着自己找了好几个小时。
今天早上起了一大早去帮自己找钥匙扣,买了礼物;中午给自己做了甜点,帮自己抢课,看出了自己不想看电影,所以提议去超市买东西...
就连临走时,都还给自己和妈妈做了双皮奶。
这些她明明都察觉到了,为什么之前在内心中却从未显露过,此刻才堪堪想起?
因为厌恶、愤怒是潮水。
当那潮水涌起时,沙滩上代表着“美好”的贝壳便会被淹没,无论如何都看不见。
所以每当与亲密的人愤怒地争吵时,明明与对方有那样多美好的回忆,却在那时全部消失了。
于是,便徒留诋毁与辱骂。
“扑通...扑通...扑通...”
那诡异的悸动愈发剧烈,叶诗语微微低了头,好像喘不过气一样,觉得胸口很闷。
但颜欢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细微的变化,他似乎和母亲一样,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沉默寡言。
他抬头瞥了一眼远处红绿灯前等待的车流,说道,
“车好像要来了,诗语姐...”
叶诗语低垂的头眼瞳微缩,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来。
目光刚好撞上他转过头来的微笑。
“扑通...扑通...扑通...”
“那我们学校再见,诗语姐。”
看着那笑容,叶诗语的嘴唇微颤,那面无表情终于再难维持。
喉咙涌动间,她似乎想说一些什么。
这个时候应该要说一些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