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语言方面,邀天之幸,杨文轩杨公子说的并不是山东方言,而是当今天下最流行的风阳官话。官话就是官方规定的普通话,普通百姓对官话当然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他们祖祖辈辈说什么方言,子子孙孙也还说什么方言,根本不在乎这南腔北调外乡人是否听得懂,他们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家门十里之外的。
可是想要入仕做官的人就必须得会说普通话了,要不然就算你考中了进士,由于语言障碍,也绝对没有外放做官的可能,委委曲曲地做个穷京官,以后升迁的机会也小之又小,故而读书的学子、大户人家的公子们,都要从小学习凤阳官话,杨文轩说的就是一口标准的凤阳官话。
夏浔本来就是江淮一带的人,有凤阳话的基础,他在大街上喊一句“我滴个孩来,灯背掉咯,乌鼻照眼的,快点走盖!”,字正腔圆的,立马就得有凤阳人上前认老乡。此时的凤阳话和几百年后虽然略有不同,可他已经在在凤阳官话最普及的江南地区生活了一年,故而毫无问题。
张十三很欣慰,夏浔的口音没有问题、语言没有问题、衣着打扮没有题、举止仪态也没有问题,只要他能正式进入杨旭的生活圈子后,也能像现在一般神态从容,那……还有什么问题?
张十三脸上慢慢绽起了满意的笑容,可是笑容刚一展开,他就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了的重要问题,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这个问题他刚见到夏浔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当时他险些以为杨文轩真的死而复生了,就是因为这个明显的不同,才开始注意到两人之间更多的区别。这个明显的不同,就是夏浔的皮肤,夏浔常常袒胸露膊在阳光下劳作,皮肤比一向养尊处优的杨大少爷可要黑多了,这个问题本来是最明显的,却因为太过明显,天天都看得到,反而成了灯下黑,被他给忽略了。
夏浔忽然发觉张十三的神情有异,立即停下动作,虚心地讨教道:“有哪里不对么?”
张十三蹙起眉头道:“皮肤,你的肤色,比杨旭黑一些。”
夏浔想了想道:“如果说成我这十多天一直在外面奔波走动,受到烈日曝晒呢?”
张十三摇头道:“这倒是个理由,可是仅仅十几天的曝晒,皮肤不可能到了这种程度,有些太明显了,如果你的皮肤能够再白一些、再细腻一些,这个理由倒是能够搪塞过去……”
夏浔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那怎么办?”
张十三沉吟良久,忽地一拍额头,奔到桌后摊开一张白纸,提笔研墨急急写了起来,夏浔好奇地过去一看,却见张十三并不是在绘图,而是在写字,夏浔如今扮的是个目不识丁的睁眼瞎,虽然他很想知道张十三在写什么,却也不好继续看下去,只好走到一边等待。
张十三写完了信,便到廊下高声呼唤,片刻功夫,住在厢房的一个护院便沿着门廊急急走了过来,张十三把信交给他,吩咐道:“这是公子给安氏绸缎庄安员外的一封书信,你立即赶回青州,把它亲手交给安员外,取了安员外的回信之后再回来,沿途不许稍有耽搁。”
那护院看了眼夏浔,夏浔点点头,那护卫立即把信揣进怀中,返身离去,片刻之后,他就披了蓑衣,戴上竹笠,牵马备鞍,冒着瓢泼大雨匆匆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