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倒退两步,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是个王爷,虽然平时醉心于研究医术。却并不是对政治一窍不通的菜鸟。如果皇上听人奏报他要造反,下诏要他进京质询,那还有得回旋余地。如今三护卫的兵马解除了武装,开封都指挥使司已接到了圣旨,曹国公李景隆重兵包围王府,这就不是问罪了,而是不由分说,已经定了他的罪。
周王慢慢冷静下来,盯着夏浔道:“皇上打算怎么处治孤王?”
夏浔摇摇头道:“下官职位低微。不敢揣测圣意。不过”
他盯了周王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这一次,不止王爷要进京。周王府所有人等,俱都要锁拿进京。”
周王听了心中顿时一片悲凉,所有人等俱都拿进京去问罪,那周王这一脉是要绝了。
当年堂兄靖江王朱文正意图谋反,被父皇拘禁,却还罪不及家人,将王爵封给了堂兄之子朱守谦。朱文正谋反那是罪证确凿啊,自己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就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全家就要锁拿进京。绝周王之嗣,这个侄儿好狠皇上这是要削藩啊。
周王悲愤jiao集,呛地一声chou出了宝剑,夏浔目光一厉,问道:“王爷不接圣旨拔剑做甚么?”
周王悲凉地笑道:“哈哈。你道孤要谋反么?那岂不正遂了jian人之意,坐实了孤的罪名?皇上不放心是么,那臣叫皇上放心就走了!”
周王说着。便将宝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夏浔目光一转,突地落在一尊罗汉像上。走近去,念着像下的佛偈:“劝君乐观莫悲叹,人生自古多艰难。苦尽甘来终有日,功成名就锦衣还。殿下是信佛的以为阿那悉尊者这句偈语如何?
周王悲愤jiao集。本来想要向皇上jiao待几句遗言,便自刎明志,听他忽地念出这句佛偈,心中不由一动忽又萌生一线希望,他在暗示什么?莫非皇上不想治我之罪?
周王停剑,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浔,问道:“你想说甚么?”
夏浔的目光在周王身后的xiao内侍身上盯了一眼,周王摆手,将那内侍赶开。
夏浔道:“王爷jing研佛法不知可听过一个故事?”
周王忍不住问道:“甚么故事?”
夏浔道:“庙中有铜铸的大钟一口佛像一尊每天大钟都要承受几百次撞击,发出哀鸣。而大佛每天都会坐在那里。接受千千万万人的顶礼膜拜。大钟很是不满。说:“你我都是铜铸的可你却高高在上,每天都有人对你顶礼膜拜、献hua供果、烧香奉茶。但每当有人拜你之时我就要挨打,这太不公平了吧!”
大佛说:“你也不必羡慕我,你可知道。当初我被工匠制造时。一bang一bang地捶打,一刀一刀地雕琢,历经刀山火海的痛楚,日夜忍耐如雨点般落下的刀锤”千锤百炼才铸成佛的眼耳鼻身。我的苦难,你不曾忍受,我走过难忍能忍的苦行,才坐在这里,接受供养和礼拜!而你,别人只在你身上轻轻敲打一下,就忍受不了了!”
周王神se微动,却没有说话,夏浔道:“忍受艰苦的雕琢和捶打之后,大佛才成其为大佛。钟的那点捶打之苦又有什么不堪忍受的呢?王爷以为如何?”
周王苦涩地道:“佛说:一切法,成于忍。而孤能忍得甚么正果呢?”
夏浔瞟着那佛像,问道:“殿下现在当已明白圣上心意了?”
同王冷笑道:“不错,他……”
夏浔马上便打断了他的话:“那么!殿下就该知道,殿下的生死,周王一脉的存续,并不决定于皇上,也不决定于殿下。”
周王茫然道:“那决定于谁?”
夏浔不答,只是弦外有音地道:“寒山寺里,才一副佛偈,寒山,和尚说:,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和尚是怎么回答的,王爷可记得么?”
周王目光微闪,答道:“拾得大师说:,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夏浔微笑起来:“再过几年,你且看他。殿下何不听从拾得大师的教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