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暄一见他如此骄敌,赶紧提醒道:“大都督,这海战与陆战可是两码事儿,当初元人入主中原时,正是武勇最盛之时,铁骑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可是两渡东征日本,都是败得落花流水,咱们”,他话说到一半儿,看见丘福冷冷的目光”忍不住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丘福淡淡地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就不要说了。水战”本国公的确不曾打过,倭人么,也的确不曾打过交道。可是”打仗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儿,水战陆战,有何区别?你只说说沿海情形就好!”
陈暄道:“是,据下官了解,这些偻寇”多是日本内战的溃兵、失意的武士、破产的商人、失去土地的农民,生计无着,便结伙侵掠我边疆。下官说他们不是我水师正面之敌,是因为他们的船非常糟糕,他们的舰船最大的只能容纳三百人,小一些的一百多人,更小些的只有几十人。
那船大部分是用大木倨成方形联结而成,联结处不用铁钉,只用铁片,不用麻筋、桐油弥缝,而是用草来堵塞漏隙,费工费料,还不甚坚固,咱们水师的战舰如果追上去”只要一撞”就会散了架。而且他们的船帆和舵都非常简陋,只能驶顺风、不能戗风”遇有戗风或无风时,只能下帆使橹,所以大部分倭寇都是利用春汛和秋汛时进犯我沿悔……,……
丘福不耐烦地道:“船只是用来载人行驶,不用说的那么详细”他们有些什么武器,“惯于如何做战,你且说说!”
陈暄一听心就凉了半截,丘大都督完全就是个水战的外行啊!海上作战,最重要的就是船,倭寇的船还未了解详细,己方战舰还完全未了解”这就研究对方用些什么武器”有些什么战法了?可大都督问起,陈暄无奈”也只好换了话题,说道:“倭寇弓硬矢利,近人而发,其性凶残,武技也很出色”较之我沿海官军,要胜上一筹。他们有些人只有刺枪挠钩”不过比较出色的武士都是用三把刀。”
“三把刀?”
“是”一把长刀,劈砍起来十分凶猛,又配一把小刀,以便杂用,此外还佩一把利刃,分为两种”长约一尺的叫解手刀,长一尺有余的叫急拔刀”专为近身冉搏之用。”
丘福蹙眉道:“船只一碰就散,武器上也无甚特色,怎会容他们祸害至今?”
陈暄木然道:“因为,他们的船拚不过就逃,大海茫茫,很难追及。他们通常是登岸做战的,以我淅东沿海为例,诸多海卫之中,仅有太仓、观海两个卫所有船,其他诸卫都是陆战的军士,只能据岸防守。可海岸漫长,防无可防,他们一旦登岸,那就是近身做战了。
倭人常以三五十人为一伙”每伙之间相距一两里地,鱼贯而行”形成绵延数十里的长蛇阵,不攻大城大卓,专挑没有城墙的村镇小县劫掠,不容易包围、不容易歼灭”我们兵力纵然占优,却不可能迅速集中到他们登岸的地方,他们一旦登岸,进入村镇,那种巷战的地方”我们的优势就难以发挥出来。
偶尔附近有我大股军队,对他们当真形成了威胁,他们还可以裹挟当地百姓,以老弱妇孺为肉盾,令我们进退两难,从而杀出重围,接着重新进行捉迷藏。而且,他们在当地有些内奸眼线,可以为他们带路,所以对乡间地形之熟悉,更甚于我们的卫所官兵……
若以沿海诸省合力,统一部署运筹,在陆地上处处设防,调兵围剿,同时多造大船,在海上围追堵截,不予其停留之地,要予倭寇重挫,还是办得到的。不过,下官以为,如此劳师动众,仍旧难以触及他们根本……”,陈暄苦笑道:“下官以为”在海上,根本不可能消灭他们,现在不能,以后多造海船,可以远航万里,同样不能。而陆地上,我们也不可能把沿海处处驻兵,沿海地形复杂、村寨简陋,又无法像西北一些地方,筑堡寨纳民众于内,来个坚壁清野,他们出来一百人,哪怕只有一个带着掠夺的财物活着回去,就能再吸引一千个人加入海寇的行列”野草一般”杀不胜杀!”
丘福冷笑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们能有多少人?”
丘福自幼投军行伍,是个不读书的武夫”可陈暄却是一位儒将”听了这话心中不觉有气,便淡淡地答道:,“隋炀帝三征高丽,以致亡国,不是败于高丽之手,而是因为战争旷日持久”民间耕稼失时、连年兴兵、徭役无尽,以致十八路反王灭了大隋。大都督,陈暄是武人,不怕打仗”倭人是穷叫化子,不怕折腾,可咱大明数万万百姓,折腾不起!”,丘福怒道:“以你的说法”我们拿他们岂不是全无办法了?”,陈暄默然片刻,说道:“上一次辅国公格安双屿海盗时,曾与下官论及东海倭寇……”,他瞟了丘福一眼,见丘福没有反对”便道:“辅国公以为,倭寇根出日本”要想彻底歼灭他们”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舰队”以武力震慑、以日本对我天朝谋求通商之需求,软硬兼施,迫其配合行动,让倭寇无立足之地。这样,纵有残余,也难成大患。
不过,辅国公还说,堵不如疏,即便以此手段,也只能消弥一时之患”久而久之,倭寇必然再度兴起”盖因利之所至。远的不说,南海现在就有剧盗,武装大船比我水师还要厉害,他们可不是倭人,而是我中国遗民,可是同样为祸一方”侵扰我沿海居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