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不紧不慢的说道:“有毛病的不是镜子,是人。你以为看不到问题,问题就没有了?看不到的只是你,别人眼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镜子越清楚,看到的问题越多,你才能想办法去改。就算不能全部改掉。至少也会少一些。自欺欺人,最后难免被人欺,你说是不是?”
陈皇后目光闪动,沉默不语。她知道刘陵心思机敏,这句话又若有深意,恐怕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以她的智商,她怎么想,也想不通刘陵究竟想说什么。她想问。却又不太好意思。
“翁主,你的意思是……”
“皇后。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男人们怎么争斗,我们女人管不着。我们只想把自己最好的面容呈现在所爱的人面前。有缺点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面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如果看都不敢看,哪里还有去改的勇气?掩住耳朵。遮住眼睛,你以为就安全了吗?”
皇后微微颌首。她有些明白了刘陵的意思。
对她来说,是女为悦已者容。有了这面镜子,她可以更好的打扮自己,让自己光彩夺目。不至于被刚进宫的人比了下去。对刘陵夫妻来说,真正关键的那一句却是“士为知已者死”,陛下如果信任他们,他们愿意为陛下出生入死。如果陛下猜忌他们,没有基本的信任,那他们还怎么为陛下效力?
皇后无声地笑了起来,带着三分得意。“的确如此,躲是躲不掉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然面对。”
“皇后果然是七巧玲珑心,一点就透。”
——
天子在作坊里流连忘返,对每一个船模都爱不释手,恨不得全部带走。
不过,听完邓国斌的讲解,又亲手拆装了几个船模之后,他也意识到刘陵所言不虚。这些船模的精致固然有巧思在里面,但更多的却是让人叹为观止的细心。那些零件大的不过来数尺,小的细如发丝,只要有一点疏忽,船模就会走样。
天子随即又观看了船模试验,看着邓国斌等人一丝不苟的调整水流、风向,细心的记录每一个数据,聚心会神的观察实验细节,仔细的比对,他意识到,别说三个月,就算他给考工令三年时间,考工令也做不出同样的船模来。
做船模也罢,试验也罢,邓国斌等人已经有了一整套方法。只有严格按照这套方法去做,他们才能筛选出可能有用的船型,光靠大差不差的估计,是不可能做到的。别的不说,没有那把卡尺,仅凭感觉,谁能保证每一个零件都可以互换?
天子感慨不已,恋恋不舍的来到堂上。
“陛下,输得心服口服了吧?”刘陵调侃道。
“哼。”天子违心的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过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技罢了,何足挂齿。”
“我们做臣子的能力有限,只能关注一些小技。天人感应之类的大道,还是留给有大智慧的人去研究吧,只要不被风闪了舌头就行。”
天子尴尬不已。又是天人感应,这对夫妻是跟董仲舒较上劲了。不过,在山东大水这个节骨眼上,他也觉得董仲舒那一套不太好使,简直是个圈套,把自己套进去了。
“陛下,烤过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