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凑头窃窃几句,然后金太保使个眼色,三人倒了手中茶水,那茶放在杯中无事,倒在地上,片刻,腾起一片灰沫,烧的那地上坑坑洼洼,药力非常,慕容飞看得心惊。三人闭了五官,张开六识,做软在桌边。
过不许久,那贼猴子摸到门首,敲敲窗棂道:“几位哥哥,还要啥子热水、果子?只管吩咐。”开始声小,叫了几声,越要高声,见没人答应,那厮大喜,推门而入,伙同六七个恶汉,抢进屋来,有的去摸包裹,有的来搜衣物,更有的去挑金太保脸蛋。慕容飞忍俊不住,抬头一笑,刚要动手,只见金太保身形转动,手掌一张,一人赏了一掌,那几个恶汉,声息皆无,悄默声地东倒西歪,卧在地上,都是口鼻眼耳流血,脸色又青又蓝。曹骏知道,这一掌好厉害,那几人五脏六腑被打得粉碎,立毙当场。只剩下那个贼猴子,中了一掌,显是要留他性命,只瘫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在那里挣命。
金太保蹲下身子,柔声道:“我等都是西天的佛祖,你等小贼如何不开眼,且说是谁主使你等前来?我便留你性命。”那贼猴子哪敢强嘴,喘声道:“启禀爷爷,是砂石镇朱霸天朱老爷让小人来的,那药也是他给的。”曹骏怒道:“胡说,我等与朱老爷无半点仇怨,如何使你来害我等?”慕容飞道:“不错,定是你这些小人,见财起意,意欲谋财害命。”那贼,没得口气,捯了一阵,道:“小人将死,如何还敢胡言。是朱老爷在三仙楼见了这位------这位------,菩萨面目,便------”,话音未落,金太保一指点到他太阳穴上,立时就死。慕容飞两人恍然,原来还是金太保相貌之祸。金太保笑道:“兄弟们,如何?可愿随为兄去灭了朱霸天?”慕容飞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曹骏道:“只诛首恶,饶却无辜。”金太保道:“也罢,本欲灭他满门,兄弟如此说,就便宜了那厮。”三人出屋,金太保点起火来,待火头起来,便做狮子吼,将住店诸人惊醒,以免伤害。三仙见众人走水救火,也不回头,出了街市,天色将明,三个杀星直寻那朱霸天而去。
待天色大亮,三人打听得清楚,直行到那羊眼河畔,但见依河而建,绿柳映衬的一座大庄院。庄门打开,进出人等各色,三人见还有官衣,便寻人又问了,原来这朱霸天姓朱名平霸,乃是乡里一个恶人,只仗着五个儿子,都有一身惊人技艺,尤其老三,听说拜在三教堂,道教之主,青雀观,飞天真人曲妙天门下,习得上乘武功,艺成下山,打遍方圆没有对手,连文殊院的大和尚都夸赞他好功夫。渐渐这朱平霸有了气候,领了官身诰命,举家富贵,又帮皇家礼佛,被奉为“进香皇庄”,自此号称“朱霸天”。
曹骏道:“听说那朱老太爷年有六旬,五子之中,除老三云游在外,其他都主持产业在此。”金太保笑道:“可惜没有高手,我便没了兴致,不如单身去刺了老朱头便走。”慕容飞嗤笑道:“可惜是个俗人,当不得我的神剑。”曹骏道:“正是。我等兄弟三人,如何为这庸人脏了手脚。”正在门前踌躇,忽听四面大叫,人影晃动,蜂拥而来,曹骏扯着一人,一问方知,原来那飞天真人不知何事驾到朱家庄。三人相视一笑,大喜。随着人流,一拥入内。行过庄墙,二道门外,但见场院中,人头攒动,隐隐听得宾主寒暄。金太保一个颜色,慕容飞大喝一声,只震得四野颤动,草木扁伏,那看热闹的乡人,东倒西歪,四散现路。三人昂首而入,直行到大厅之前,只见厅里人早迎了出来,为首一人,狮鼻阔口,相貌不凡,身背后背着一根虎尾三节棍,旁人簇拥。见到三人,尤其是金太保,先是一愣,而后拱手道:“三位英雄,请了,在下是朱家庄朱老爷长子,朱仪朱伯英,敢问三位?”金太保施施然走上前来,信手一拨,将朱仪拨到一边,走入厅中,便道:“我是你的长辈,你父自然识我。”慕容飞心下一惊,原来金太保出手本是一拨,使得却是一个整劲,朱仪百八十斤一条大汉,好似被人轻轻抓起,挪到一边去了,竟连脚下都没有踉跄半步。三人一入厅里,内里众人目光射来,都投到金太保身上。曹骏打量屋内,只见约有二三十人,当先一人白白胖胖,主座之上,慈眉善目,应是那朱霸天。左一带是三个壮年,几个老者,应该是那朱家几虎和乡绅头脸。右边当先,客位是个高大道人,两目吞吐精光,下垂手都是道服打扮,看来是飞天真人一系。
这肥胖老翁正是朱霸天,人虽慈祥,心似蛇蝎,今日忽闻飞天真人到访,立刻招呼桑梓,将人请来,开了二门,让乡人近前观看,本存炫耀之心,不想,开门来了杀星。他一望见金太保就知道不好,自己派出去的几贼失手,不过仰仗有三教堂曲妙天在彼,虽然心下揣测,也不慌张。笑吟吟道:“几位小哥,来此何干?我是朱家庄朱老员外,这位是曲堂主。”金太保一摆手,曹骏早转到门口,手撑铁伞,封住门首,慕容飞用手一指曲妙天道:“一个人动,便一个人死。”曲妙天弟子徒侄来了不下十数,听得他出口无状,有几人就要扑上。那曲妙天不愧为三教堂,僧道俗三教的道教之主,一眼便看见金太保,心中一凉,起身喝住徒弟,冲金太保一拱手道:“原来是神拳太保驾到,贫道稽首了。”眼光一转,看见慕容飞,忙也施了一礼,“原来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到了。”再看看曹骏,不知怎的也是认得,再道:“天罡伞下,定住华山,猜的不错,是曹少仙吧。”三兄弟本欲发作,被他道破来历,不便翻脸,金太保道:“二堂主,你我没有过节,今天我是来寻朱老太爷的。”那朱霸天还没老糊涂,一见曲妙天如此客气,哪里还不知道深浅,瞬息之间,涕泪横流,哭拜于地,呜咽道:“小老儿,实在不知菩萨金身大驾,搅闹了清修,甘愿领罪。”
金太保和曲妙天都是一惊,金太保本想这肥猪儿一个应对,便暴起杀人,他平生最恨觊觎他相貌之人,万没料到这老儿实在乖滑,如此当众失态,他反倒不好发作。曲妙天是一概不知,不明所以,只好顺着朱霸天的话头道:“想来,三位少剑客和朱老太爷有些误会,贫道一手托两家,就此揭过可好。”曹骏和慕容飞也是啼笑皆非,万没料到这朱霸天如此能屈能伸,只见他四个儿子这时都拥了去,没人发半点火气,都只是扯住朱老头衣服。两人相视一笑,尴尬摇头,本想冲将进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没想如此,这寻仇的事体又不便说出,甚是无奈。金太保也自无法,叹道:“你这老儿,着实可恨,是认打还是认罚。”朱霸天道:“小老儿,年老体胖,当不得打,情愿受罚。”金太保道:“如此,便由曲真人做见证,罚你黄金一千两,另有白银一千两捐到青雀观。”“小老儿,敢不从命。”曹骏和慕容飞都暗叹:“金老大当真开牙,这老儿果是有钱。”
金太保见他应允,便道:“先将银票与了曲真人,我等银钱限你七日内到羊眼河对岸,枫林渡接交。”那朱霸天道:“敢不从命。”三人见他片刻间交付了银票,没了事由,只得退去。不提那朱霸天如何,单说曲妙天一见三人走去,自己实不便逗留,也告辞跟了出来。和三人招呼一声,带领徒众,往山而去。金太保冷笑不止,曹骏道:“哥哥,此人如何打算?”金太保道:“他还算乖巧,若留下来,便是和朱霸天计较如何对付我等,现下一走了之,摆明了不肯得罪三仙四圣。”慕容飞又道:“那老朱头儿如何?”金太保大笑:“贤弟肯出一千两黄金给仇人否?”慕容飞道:“斩草除根?”曹骏道:“非是我等心狠,这厮这几人趁夜必来暗算,我等静候即可,先剪除他羽翼,然后图之。”金太保道:“兄弟所说不差,还要兄弟辛苦,守住朱家庄,防止老儿逃遁。”曹骏道:“那曲妙天如何白拿银两?”金太保又笑曰:“不错,我当使人知会他。”慕容飞道:“这老朱还是官身,又有家业,如何肯轻易便走,正是肉头了。”
三人边行边聊,行至河边,便说话不闻,原来那河水甚是古怪,远远流淌,到了这地段,不知为何,爆出巨大吼声,如同千牛径走,万兽争先,水涛咆哮而去,十数里外,便平缓下来。三人没奈何,顺着河流向下,天交阴阳,方寻得一处平缓河面,宽有里许,颜色暗红。慕容飞一寻,见了河边石碑,一面刻着:羊眼河。另一边却是刻着来历:相传那滹沱河神和羊眼河神在晋地相遇而斗,羊眼河神不敌,口吐鲜血而走,就留下这红色河水。说与两兄弟,三人都笑,曹骏踱到河边,用手捧了一把,但见远望是红色,舀起来却是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