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明心下怒道:“你便是剑圣传人,缘何敢如此?我鹿角庄纵横江湖多年,东昆仑的颜面不可丢失,我虽不知其事,但这刘公子是贵介公子,和家族又有关系,受了欺侮,若是再不出手,回去家里也是不好说话。”不及多想,纸扇一指,直点慕容飞后背,一边说道:“神剑少要发作,容我分说。”慕容飞已下了心生事,哪里容情,双臂展开,虎入羊群,总算给陆大公子留了颜面,片刻之后,只有他一人站定,颤手戟指道:“你-----你-----,当真不给武林同道颜面!”慕容飞笑道:“杜贤君是我义妹,不容尔等轻辱。”
陆子明更怒,心道:“这小子为了一个妓子,敢招惹鹿角庄,当真是失心疯了,凭你剑圣山,远在北地,恁得敢小觑中原豪杰。”想罢,喝道:“那厮可敢随我鹿角庄一行!”慕容飞正要此话,当下住手道:“有何不敢,尔等同去。”说罢,一手一个,将六七人抛上画舫,背了书笼,押着陆子明上了船,陆大公子吩咐船家便走,岸边的憨奴都不要了。一船人大眼瞪小眼,穿行半日,顺水走了三十余里,慕容飞透窗望见水面越来越宽阔,心下也暗道:“这鹿角庄不会在岛上吧,若是水面动手,我这点水性恐不是对手。”奈何这不是贼船,却是自己要上的。果然拐了几拐,船只靠岸,慕容飞托着一群人走下船来,但见黄昏处一片草场,甚是平坦,只不知是陆上风光,还是岛上广阔。草场上竟有各色麋鹿,东一群西一只,并不怕人,显是私人养的。须臾有人上前献马,陆子明并不答话,跨马而去,其余诸人谁愿和杀星待着,一律上马飞奔,慕容飞也抢了一匹健马,却并不疾驰,缓辔而行,辍着众人行迹,行至草场深处,突兀现出一片庄宅,这片庄宅不下千亩,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远观却不得见,到了近前,突然出现,惊了人心。但见门首清雅,芳草黄花,夕阳下,门户大开,余晖从门内透出,说不出的恢弘。
慕容飞下马凝神,往门内观看,不见事物,轻拍马匹,那马细溜溜便走,慢慢走进光辉里。慕容飞轻手轻脚走入,刚进门槛,眼前景色一转,阴阳倒转,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天如异兽一口吞,地上更是冷气森森,让人不敢移步。慕容飞何惧,卸了书笼,撤出奔雷剑,朗声道:“贵客登门,主人家何在?”只听远远悉悉索索之声传来,犹若鬼魅,“你这厮进了鹿角庄乾坤挪移,阴阳倒转八卦阵,只有一死,还敢口出狂言。”
慕容飞不听那声音如何聒噪,只是定睛查看,望了半晌,心下定计,朗声说道:“久闻八卦鹿角庄,天下阵眼,混元阵、两仪阵、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六和阵、七星阵、八卦阵、九宫阵,阵阵相连,为绝地。今日所见不知是什么名堂?”那声音正絮絮叨叨嘲笑不止,听得此言,微微一顿,只这一瞬,慕容飞奔雷剑出手,毁天灭地般剑光一闪,一声大响,头顶现出星空,脚下露出黑泥,慕容飞大笑:“原来不是阵法,不过是瞒天过海罢了。”他一剑破了周围屏障,露出天光,已经看见二门里,一伙人正匆匆奔入,慕容飞却不追赶,返身回到门外,但见草坪麋鹿依旧,只是换了星月。他取了重剑,切了几块木板,找了大的坐定,把其余的细细的切了,堆了个柴堆,待取了火镰火石,升起篝火,将包囊里面,面饼、剩肉烧炙了,取如意嘴儿,也架在火上,少顷,将面饼裹了肉食,又饮了一气热汤,枕了包裹,头向火而卧。那鹿群本来见了篝火不敢近前,但慢慢有些见识,便蹭了过来。
群鹿趋趋退退,终有一只胆子稍大,近来嗅了嗅慕容飞衣角,慕容飞并不下杀手,见那鹿湿漉漉的大眼睛甚是灵动,心中道:“人常言‘蠢如麋鹿’,却不知这物也有灵性。”回身自书笼中,取了一块粗蓝盐,托在手里让那鹿舔舐,几头大鹿纷纷凑近了舔舐,少顷,慕容飞拍拍那鹿头,心下忽想:“这里是鹿角庄,怎么这些鹿都无角,难道都是母鹿,却长得恁得高大。”他赶了赶群鹿,待得走了,借着星光看去,但见大股鹿群转出草坡,隐了不见,片刻四周一片寂静,只剩火堆“噼噗啪啪”响个不绝。
慕容飞裹了衣裳,耳边听得远处水响,仰望星空,刚要睡去,只觉四下蚊虫蝇蠓从草丛、水边慢慢溢将上来,连忙翻身而起,急急取了那门首里,东翻喜找,总算寻到一截大腿粗细的木料,拖来扔到火里,那火立刻升起一阵香气,原来是一截梧桐树。香气一起,蚊蝇退避,慕容飞才施施然又躺在木板上,闭目养神。
火堆甚大,热气缭绕,慕容飞睡了一回,正酣睡间,突然天地间一片寂静,宛如一头洪荒巨兽一口将星月吞去,连蚊蝇都不敢高声,慕容飞顿醒,见天色要亮却正黑,倒是不惧,略一抬头,双手环住头颈,低低看去,只见火堆后面慢慢升起两盏红灯,升到五六尺高,突地一声大响,一片涎水瀑布般喷下,竟将那火堆一覆而灭,火光明暗间,慕容飞看得清楚,连忙抽剑在手,左手执火,右手奔雷,蓄势以待。但见火堆后,青烟里升起一个怪物,麒麟头、龙身、凤尾,周身火炭也似,黑暗中一片红芒。怪眼如红灯,巨鼻白气喷吐,阔口森齿,嘴角涎水滴滴,一副狰狞模样。
慕容飞本待要惊,往远处一看,只见这兽身后远远跟着一大群麋鹿,心中暗笑:“原来是找了帮手来,这鹿着实不蠢。”抬头再看那兽,已来到身前,据首斜睨,说不出的霸气。慕容飞双剑在手,更是不惧,一人一兽对峙片刻,忽然那兽低下头来,嗅一嗅上身,慕容飞也抛剑大笑道:“原来是你啊。”这兽正是那日山中所救的异麒麟,今日风姿更不同以前,便如叫花子一般人物忽然穿起龙袍。这厮吃得好睡得好,妻妾成群,帝王也似,长得也愈加肥壮,慕容飞一时间没能认出,总算让出那眼中的无边睥睨天下的气概。慕容飞伸手待要摸它,那兽头角挣动,显得不耐烦如此,慕容飞哈哈大笑,靠近的鹿群一片大眼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