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随她入内坐定,那老妪躬身道:三位哥儿要些什么茶点?金太保笑道:凤莲庵凤莲庵,不是神仙别进来。曹骏亦笑:四十年前桃花鬼,今日献茶凤莲庵。慕容飞道:两位哥哥,打的什么哑谜?那老妪闻言,挺身扬眉道:原来是道门中人,不知道是哪位故人的徒侄?金太保以手握拳只一伸,曹骏拍了拍身后的铁伞。老妪道:原来是拳王,道祖的后人,这位能和两位称兄弟,又身带长剑,应该是剑圣的传人,失敬失敬。老身即刻去请主持,列位稍安勿躁。说罢转身退了出去,再无半点佝偻猥琐。三人见她一语道破身份,也不禁骇然,此等见识,如何是一老妪。慕容飞道:两位哥哥,到底什么哑谜?金太保一笑:兄弟,这座凤莲庵是西去第一险处,你出山日浅,不晓得其中的关节?曹骏道:兄长不知,那老妪非是旁人,乃是玉罗刹坐下七鬼的桃花鬼母,三十年前颠倒众生时,我等尚未出生呢,只是如何做了凤莲庵一名小小的知客,实在是难解?
慕容飞恍然道:原来是险地,如何吃茶?金太保道:见机行事,且看主持是谁?
转眼有女童献上茶来,三人如何肯喝,只是坐等。少顷,又有童女入内焚上一炉香来,两个侍女抬上两个丈二木架,又在木架上面加了香盖,下面却铺了宣纸。金太保认得那香是外域沉香燕口,木架香盖都是檀香,纸却是蜀麻玉版笺,宽五尺,长三丈,恰似一条纸地长廊,将屋内占的满严。再后,又有两列女使持乐器布于长廊两侧,曹骏只见前后二十余位女子,个个眉目清秀,身长腰细,更兼满身香气,无一丝人间气象,似一派仙宫景色。慕容飞也吃吃的呆看。
两廊乐声一起,房门洞开,月光投入,树影婆娑,但见红灯开道,先有烟气弥漫,雾色中一人袅袅而来,轻纱蒙面,长袖轻舞,手中却持了一口长剑。慕容飞一见大惊,看此剑,头至尾长四尺二寸,比寻常长剑更宽上三分,没有十数载寒暑之功,如何使得动。此女手持如若轻羽,边走边舞。
到了纸地前,好像又有什么举止,然后缓缓行入,身形聘聘婷婷,辗转婀娜,极尽轻盈飞舞之态。乐声细风拂柳,流水淙花,呜呜咽咽,清雅洞彻,无宫商大音,有徵羽之色,随着乐声,长剑指天,刺入香盖,咄咄有声,和乐声相和,舞美乐娆剑潇洒人逍遥,只看得三人俱醉。
片刻舞毕,乐声止歇,侍女退后,金太保鼓掌大笑:原来此女是新任凤莲庵主持桃花鬼女。曹骏抚手道:昔日公孙大娘剑舞不过如此。慕容飞道:西域剑法高妙,不知道这套剑法是否玲珑十三剑。那桃花女背手剑立道:三圣谬赞,小女子实不敢当。不错,这是恩师所授玲珑十三,今日剑剑指天,想不到也没能瞒过法眼,足见闪电神剑高明。方才拳王所言不差,小女子便是此地庵主,道号:赤脚仙子。慕容飞见此女一味阴柔,声音如同细棉,别有一番风味,虽然蒙面,料定容貌不差。赤脚仙子轻笑道:“三位贤兄既然不饮茶,小女子只好一舞献礼,祈三杰安。”言罢退在一旁,又有侍女上前撤去木架,两人持香盖,两人将地上纸笺拿起,分列左右,众人定睛瞧看,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原来这赤脚仙子穿的是高层墨袜,双脚踩在纸上,身形旋动,蹒跚向前,足下却踏出了一条墨龙。长剑指天,雕刻在香盖上,竟也镂空出一条银龙。但见墨龙团黑蜿蜒,木屑洒在身周,被浓墨吸住,如云似雾,极尽雄浑狰狞之势,那银龙身体镂空,月光打在身上,光彩闪动,眼波流转,竟似活过来一般。慕容飞暗叹:玲珑十三,名不虚传。十三式共四百六十八剑,瞬息间舞完,身法成龙,剑刻成龙,真绝世剑舞也。金太保却笑道:此间我等风尘三友,汝送双龙在前,还有一位,奈何?曹骏道:大哥得银龙,小弟得墨龙,此二龙有主,二哥无龙,何所得?慕容飞急道:我要那香盖十三剑。桃花仙子眉眼忽而妩媚异常,浅揖道:“双龙赠予闪电神拳和闪电神风,另外吗?”言不尽,一笑而退,留下香风阵阵。三人相视不解,那老妪趋而入内道:恭喜闪电神剑客,赤脚仙子后堂有请。金太保拱手道:兄弟,恭喜恭喜。慕容飞道:后堂有龙否?曹骏连忙持手低声道:二哥错了,这是那花魁娘子欲招二哥做入幕之宾。“说甚么,我混元功果未成,做什么宾客?”金太保道:“二弟,且去。”
金、曹二人在彼,自有人赔话,老鬼母领了慕容飞直奔后堂,后面隐藏一座小楼,雕梁画栋、曲艺玲珑,极尽幽雅,二楼之上更是轻纱红烛晃动。鬼母道:“神剑自行上去吧。”“我自叨扰。”慕容飞拾阶而上,过了转角,踏步上了二楼,撩起纱帐,迎面一间小室,待过了珠帘,满眼红纱绿幔,只听有人柔声道:“神剑当真是了得。”“一剑在手,天下我有,你等设着小小修罗阵,如何能瞒我,都出来吧。”只见小小斗室之中,显出四大高手,分四象方位,困住慕容飞,当真是有埋伏。
慕容飞定睛看去,对面正是那桃花鬼女,东面一个长大道人,身后是个粗壮和尚,西侧却是个老汉。四人只桃花女手中无剑,另三人都是手持长剑。慕容飞望见三口长剑制式,高声叫道:“原来是你们三个叛徒。”那道人朗声道:“小师弟,何必着急,今日你我师兄弟会面,自有话说。”“住口,哪个是你师弟,你等可知我下山之时,师尊有三件大事,其一便是诛杀叛徒。尔等学了我剑圣山技艺,为祸世间,滥杀无辜,师尊早就有令,凡剑圣门下,人人得而诛之,你三人可认否?”和尚叫道:“放屁,我等不过顺应天意,就被除名,还要追杀,天理何在,今日先杀你这小畜生,谅那老鬼不敢出山。”言罢,四下张望不停,想是心下害怕不已。慕容飞笑道:“桃花女,你是地狱门圣女,今日之事,你如何说?”桃花女笑道:“神剑玩笑了,我小小一个弱女子,道爷他们要借我道场一用,我如何敢不听。”那老者阴恻恻道:“休要多言,先联手杀了这厮。”慕容飞气定神闲,心中却道:“不知,大哥三弟可否平安。没成想,这小小凤莲庵竟是如此险地。”原来,剑圣慕容延钊当日剑法大成,开设道场说剑,往来贤人义士无数,江湖人物不少,人人都说自己是剑圣记名弟子,难保良莠淆杂,终于出了几个厉害人物,拜在剑圣门下,因资质好,被授予神剑。几人学成下山,各有际遇,都成名立腕,更难的各自将四门剑法练透,自有创新,被江湖传为:四御剑客。分别是风剑客杜清风、雨剑客柔水娘子、雷剑客伍奔雷、电剑客郑成山。那道人正是清风剑客、和尚是奔雷剑客,老头是郑成山。此三人刚下山也是好的,奈何慢慢骄横,仗着剑圣门人身份,作威作福,渐渐成了江湖祸害,终被剑圣逐出师门,哪知这三人不知好歹,变本加厉,到处用剑圣门人名头行奸盗邪淫之事,惊动剑圣,发下江湖追杀令,门内更是要清理门户。柔水娘子也曾传信入师门,说在中原遍寻不着,原来躲到了地狱门内。
桃花女笑道:“现清风大剑、奔雷剑客、闪电快剑,再加我一把玲珑,谅你能有多大道行,今日也吃了老娘洗脚水。且看你年幼,我欲劝你一句,可愿,,,,,,”。话音未落,杜清风大喝一声,:“仙子小心。”满室剑光耀眼,电闪雷鸣,片刻之间,那小小斗室,被剑气撕裂,连纱帐带牙床,都被劈碎,人影不见,只有慕容飞单剑拄地,背上血痕连连,口中嘿嘿直笑。
却说,退走四人,三人带伤,桃花鬼女剑折人伤,披发捂肩,杜清风背着和尚,后面踉跄跟着一个老头挣命,那郑成山嘶声道:“他小小年纪,剑法武功怎么如此之高,合我等四人之力都胜不了。”杜清风道:“那老鬼传了他万人敌,他的身法应是七步追魂,打我那掌是莲花掌。仙子,,,,,,”桃花女回首怒道:“休要叫我,你等几个拍胸脯说三人合力就是剑圣到了,也能斗一斗,绝不让小辈风光,此刻如何说,连累我凤莲庵都毁了,我自回冥山圣母座下,看你等如何向毒王复命!”“仙子休要这般,我等尽了心力,奈何事有不协,还望仙子在圣母面前美言几句,免了我等罪责,我等不做鬼帅了,愿在仙子门下,供驱驰无悔。”桃花鬼女道:“话是你等自说,且先随我走,回山之后,要先将风雨剑谱完成。”“遵命。”杜清风等大喜,一行四人蹒跚而去。
这小楼刚生变故,前堂也是一阵大乱,金、曹二人一路闯入后面,撞得人仰马翻,凤莲庵养的杀手,纷纷毙命。曹骏抢入断楼,扶起慕容飞道:“二哥,可否有事?”“不曾有事,你等可好。”“无事,大哥见了那老鬼母回来,脸色不善,立时有了防备。”金太保看着前后夜色,慢声道:“二弟,伤势如何,仇家是谁?”“不敢隐瞒大哥,是我剑圣门三个叛徒,杜清风、郑成山和伍奔雷。”曹骏惊道:“四御剑客在这里埋伏!二哥,可有内伤?”“不曾有,你却不知,我这剑法,遇强更强,为兄三剑破三剑,伍奔雷已死,郑成山活不过今年,杜清风中了我一掌,功力去了一半,可惜桃花女玲珑牵制,不然定能为师门清理门户。”曹骏看了他全身,“二哥,够好了,您一剑败三贼,只受了皮肉外伤,当真了得。”金太保取了丹药,曹骏帮慕容飞裹了伤口,幸而都是皮肉外伤,慕容飞调养片刻,用药力镇住伤势,包扎利落,背了大剑,向金、曹二人道:“两位兄弟,今日得了叛徒音信,怎么也不能让屑小逃了。”曹骏道:“二哥,我和你同去。”“却又不必,我自去清理门户。十日后,修罗瀚海会面。”金太保道:“三弟,此是你二哥门内事,你我不便插手,老二,速去速回,小心谨慎。”慕容飞和两人抱拳分别,不提金、曹二人料理凤莲庵后事,单表小剑圣。
慕容飞不顾伤势,单身去追四大高手。一路寻踪觅迹,两三日后,赶上四人,不及埋伏,那赤脚仙桃花女倒是机灵,立时跑了,留下一个半人断后,杜清风心狠手辣,眼见不敌,将背上伍奔雷抛向慕容飞,又一腿踹倒了郑成山,孤身而逃,那两人一人被赏了一剑,慕容飞倒不着急,随后辍着,老农赶驴一般,将杜清风赶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斗了两阵,都败退了,这日正到了一处码头,面临二十余丈大溪,杜清风胡乱打伤了数人,驱赶了众船夫伙计,抢了一只小船,威逼过河。慕容飞赶到时,这厮已经到了对岸,只能远远看着,杜清风正得意间,刚踏上实地。迎面走来一个身影,娇喝一声,蓝光闪动,杜清风大惊,拔剑抵挡,只三合,被那人破了剑势,“咔嚓”一声截去一只手臂,杜清风亡命,胡乱挥舞手中长剑,口中“嗬嗬”叫嚷,慕容飞在对岸看的清楚,那娇小身影,身与剑合,一剑穿心,将杜清风毙在剑下。慕容飞高声叫道:“好剑法!”隔着一道溪水,那人望这边看了看,貌似微微做了一揖,起身走了,慕容飞望见那一袭水蓝色衫子缥缈背影,不禁痴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