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时,听到综合一处传来嘈杂的声音,隐约听到恭敬的问好声传来,夏想和彭梦帆对视一下,然后急忙起身赶往综合一处。
赵泉新个子不高,面相普通,不过双目之中不时流露出的威严显示出浓重的官威。他的身后跟着叶石生、范睿恒等人,再后面,站着一个夏想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程曦学!
赵泉新在综合一处的办公室里面,办公室不够大,所以不少人站在楼道中。夏想和彭梦帆赶到时,听到里面赵泉新正在发表讲话,于是在外面等候。刚站稳脚步,夏想就看到程曦学的目光投来,还冲他点头一笑。
夏想也不能失了礼貌,就还之一笑,说道:“欢迎程教授来燕省视察,相信经过实地考察和走访,您会对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有一个全新的真实的认识。如果方便的话,我愿意做东请程教授吃饭。”
程曦学摆摆手:“感谢夏处长的盛情,不过我有工作在身,恐怕没有时间一起吃饭了,下次再说。再说你去京城,也可以找我,我们虽然在理念上有分歧,但不妨碍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和讨论,你说呢?”
“希望有机会再当面聆听程教授的最新心得。”夏想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肯定会有机会,而且说不定,机会还多得是……”程曦学干笑了
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忽然里面传来了赵泉新的声音。
“曦学在哪里?”
程曦学冲夏想点头一笑,分开人群进了办公室。他刚进去片刻,就又听到叶石生的声音传来:“夏想和彭梦帆在哪里?”
夏想忙和彭梦帆也分开人群,来到了办公室。
赵泉新站在正中,身边围着叶石生和范睿恒,程曦学站在旁边,一脸笑容地看着夏想。夏想和彭梦帆急忙上前毕恭毕敬地向赵泉新问好。
赵泉新打量了夏想几眼,和蔼地问道:“你就是夏想?单从外表来看,也是一个比较帅气的年轻人。有帅气有朝气的年轻人,如果再有才气,那么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夏想只是恭敬地笑,笑容很谦逊,又不失坦然。
过了一会儿,赵泉新才主动伸出手来,一边和夏想握手,一边问道:“听说你不请自来,在中大会堂和曦学当众辩论,并且取得了胜利?”
夏想不知道赵泉新的问话是责难还是随口一问,眼睛的余光看到程曦学在一旁一脸平静,而赵泉新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微一迟疑,就谨慎地答道:“其实我并没有和程教授辩论,程教授是国内有名望的教授,理论知识高深,我没有太高的理论水平,哪里有资格和程教授当众辩论?不过是程教授在演讲时引用了我的一些事例,正好我也在现场,就上台说了两句。只是说了一些心里话,并不是特意要和程教授辩论,只是抒发一下心中的感慨罢了。”
“有感慨好,我们的干部就是太面具化了,太一个模式了,需要有年轻的干部打破陈规,勇于在百姓面前真情流露。干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每个人说话都是一个腔调一个口气,在老百姓眼中,张三就是李四,李四就是王五。我们一张嘴,老百姓就知道我们要说什么,是不是很无趣,很没面子?哈哈。”赵泉新握着夏想的手不放,说了这番话之后,又拍了拍夏想的肩膀,说道,“我很欣赏你引用的林则徐的一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如果我们所有的干部都有这样的决心和行动,我们还有什么事业不能成功?”
叶石生和范睿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奇。怪事,赵泉新好像对夏想还挺欣赏,他的举动大大出乎二人的意料。本以为赵泉新让程曦学随行,必然要是找回平衡,而且赵泉新向来以保守著称,他特意对夏想当众赞赏,是何用意?
夏想被称赞,不但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心情更加沉重起来,因为他有不祥的预感,赵泉新刚才的话可能不是赞赏他,而是先抬高当成靶子,然后再将他摔下来……
果然,紧接着赵泉新松开夏想的手,语气一转,说道:“作为新时期的年轻一代的干部,不但要有会表演的一面,能够做实事、做正确的事情,才是最关键的一点。石生同志,产业结构调整是大计,是新兴事物,我看领导小组的同志都比较年轻,年轻人有激情有干劲是优点,但理论水平不高,经验欠缺,将产业结构调整的重任交给他们,燕省省委省政府能够放心吗?”
叶石生微一沉吟,说道:“领导小组组长由宋副省长兼任,日常工作由夏想同志主持,自从成立以来,各项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也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夏想同志虽然年轻,但工作经验丰富,也有一定的理论知识,省委省政府对夏想同志的工作是肯定的。”
叶石生的话相当于给夏想下了定论,而且还是力挺的态度。
赵泉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又说:“我一向认为,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如果运作不当,包括用人不当,或是执行的过程中力度不够,有偏差,等等,往往会好心办坏事。既然石生同志认为夏想同志是领导小组成员的合适人选,也有一定的理论知识,正好,曦学是中大的教授,同时也是国内著名的经济学家,就由他当着我们的面和夏想同志讨论一下当前的经济形势,以及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得失,也好让我见识一下夏想同志的理论水平。听说当时在中大会堂,夏想同志就让在场的许多教授和学者信服,我也想亲耳听听夏想同志的口才……石生、睿恒,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没有兴趣也得假装有兴趣,至此叶石生和范睿恒才明白过来,赵泉新今天来了一手欲擒故纵。二人一齐看了程曦学一眼,心想恐怕程曦学是幕后推手,今天就是故意为之。当时在中大的会堂上没有达到目的,现在借来访之机,如果能当着众人的面将夏想问倒,不但报了当初的一箭之仇,也相当于打了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脸。
只要夏想被程曦学问倒,恐怕就是赵泉新借机发作之时。叶石生和范睿恒明白了程曦学的连环计,都不约而同地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知道今天想要过关,只有硬上了。他和程曦学之间,确实有些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当时在中大会堂,其实他是投机取巧,没有正面回答程曦学的问题,反而打了一张漂亮的同情牌顺利过关。程曦学是何聪明的人物,自然一想就通,所以才会大不服气,准备寻机找补回来。因为他自信还能
找到夏想的漏洞,能将夏想反驳得哑口无言。
既然无路可退,只有迎难而上了,夏想微不可察地冲叶石生和范睿恒点了点头。
叶石生顺着赵泉新的话向下说:“既然您要考一考夏想,我们一起听一听也好。不过夏想毕竟不是经济学专业的人士,肯定有许多不足之处,程教授作为经济学界的领军人物,对于后生晚辈,要多提携鼓励才好。”
叶石生的话很明显是偏袒夏想,不让程曦学借机刁难夏想。
程曦学点头笑道:“叶书记过虑了,夏想虽然不是经济学专业人士,但他胸中有丘壑,在经济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可不是考他,而是在考察了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之后,有一些不解之处,想向他当面请教一下。”
都不好对付,都不肯退让。
赵泉新呵呵一笑:“瞧,曦学这么谦虚,是他的人品,也是夏想的福气。来,石生、睿恒,我们就坐下听听一老一少的对话,说不定今天的事情,以后还可以传为美谈。”
赵泉新好手段,程曦学也是好手笔。叶石生总不能当面驳了赵泉新的面子,就和范睿恒一起,一左一右坐在赵泉新身后。
夏想明白了程曦学的心思,京城决定暂停争论,程曦学一时间找不到可以攻击他的渠道。正好赵泉新视察燕省,程曦学就借机随行前来,当着众人的面,好给他一个大大的难堪!
对手逼上门了,夏想自然不能退缩,更不能有丝毫让步。他微笑着看了程曦学一眼,坦然地说道:“请程教授批评指正。”
宋朝度站在后面,目光落在赵泉新身上,又看了看程曦学几眼,脸上隐隐流露出一丝怒气。欺人太甚,他心中愤愤地想,夏想不过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才做出了一点成绩,就被人如此打压,难道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恐怕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是程曦学。
好个程曦学,还真有不罢休的精神,在京城落败,就想来燕省找回面子,也不知他真是为了追求真理,还是另有所图?就算作为先锋,程曦学表现得也太急功近利了一些。
古玉、方格和王林杰等人也看清了程曦学的意图,不由暗暗为夏想担心,并对程曦学以大欺小的行径深恶痛绝。
彭梦帆原本以为让他进来,是要听他汇报工作,没想到只是对方故意刁难夏想。他敢怒不敢言,站在夏想背后,小声说道:“我们都支持你,夏处长,加油。”
夏想此时和上次程曦学演讲的情况正好类似,占据了天时、地利和人和。
只不过他也知道打铁还要自身硬,有彭梦帆等人的支持是好事,但上一次他略胜一筹是因为程曦学被动应战。他当时突然出现,打了程曦学一个措手不及。
今天则完全相反,程曦学显然是有备而来。
眼下,夏想只有完全依靠自己才能过关,既没有了严小时的精彩开场,也没有范铮的盛气凌人,自己今天完完全全是背水一战。
程曦学确实是有备而来,他先定了一个基调:“各位领导,我今天也不是想和夏想同志论战,更不是想刁难他,只是我在研究国内的经济形势时,发现燕省的经济形势有许多亮点值得关注,而亮点就落在了产业结构调整上面。夏想同志又是产业结构调整的主导者,我有几点不明白的地方,想当面向夏想同志咨询一下,如果确实有可行之处,我会考虑将其作为经典案例列入我的授课科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