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崖地如其名,正是黄昏涨潮的时分,潮头从远处渐涌渐近,好像上万条夕阳下金色的带鱼,万头攒动,撞在山崖下的礁石上,碎成浪花翻滚激荡,喷吐着雪白的泡沫。
陈登鸣在丘峰带路下见到蒋坚之时,这二师兄正坐在崖头的棚子内,已是摆好了三个酒碗,拍着圆滚滚的肚皮笑呵呵等着。
一旁还有恃席的婢女候着,颇有些世家公子哥儿的风范。
“陈师弟,丘师弟提及你要来看我,我便立即是摆好了酒碗,来来来,今日你我师兄弟见面,有什么话稍后再说,就先干一碗。”
陈登鸣讶然看着二师兄此时的面相体态,眼神不由闪过笑意。
当初还只是小胖墩的世子殿下白守宏,如今四十多年过去,是已成长为了大胖墩二师兄了。
虽是面貌上还与昔日的半秃头老顽童的形象有些出入,却也已有六七分相像。
“好!没有什么比见到故人还要高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比见到故人时坐下来喝一杯酒,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陈登鸣也是豪气生,哈哈一笑,只觉从破碎天仙界带来的巨大压力,在此时似也消散了一些。
当即与丘峰相携跨步而去,坐下来端起酒碗,看向玛瑙色的酒水。
“叮!”三口酒碗碰在一起,一切尽在酒水内,苦闷一口闷。
三人放下酒碗,齐齐大笑。
酒过三巡,肴上数度后,恃席的婢女也是退了下去。
陈登鸣这才直奔正题,正色道,“二师兄,你既是在三十多年前就已觉醒,何以不直接返回宗门修行?
如今年华已快半百,须知时间不等人呐,宗内的灵脉,毕竟是要比外面以及长春派要好多了,有益于伱迅速恢复实力。”
蒋坚早料到陈登鸣有此一问,将酒杯倒置后,感慨道,“是啊,时间不等人。
但是师弟,我如今是想换一种活法了,此番重生,我便是重获新生。
曾经我一直是数着日子过日子,无比珍惜岁月时光,为求长寿而求长寿,为求长寿而修行,说实话,那样的感觉,压力太大,不是滋味儿。
最关键的是,即便曾经我那般修行,最终却也是陷入了瓶颈,修为卡在元婴中期,整整停滞了三百多年,没有再提升……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蒋坚摇头,拿着酒壶,起身走到崖边,负手笑道,“我的感受就是压力如山,眼看着小师妹的修为一步步追上我,甚至超越我。
眼看着陈师弟你作为昔日的弟子,却也逐步追上我,超越我,我不嫉妒,我只是羡慕,却也感到了更强的压力……”
“这……怪我咯?”
陈登鸣一时不由默然,目光看向一旁的丘峰。
丘峰为之苦笑摇头,他又何尝曾经没有为陈登鸣那惊人的修炼速度感到羡慕,感到压力的。
只能说,这些感受是个人都会有。
他们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再怎么修仙,只要不是成了天道那般,都有七情六欲,都会感到羡慕,感到压力,岂会彻底没心没肺。
蒋坚继续道,“有压力,就有动力,有对比,就要追赶。
但可惜,我可能天资还行,却悟性太差。
修仙这条路,个人的天资灵根、心性、悟性缺一不可,前面大家还会比拼天资灵根,但越是修行到后面,越是比拼心性和悟性。
我却越是有压力,越是难以打破瓶颈,修为也就一直止步不前……”
陈登鸣听到这里,已明白蒋坚为何不回去了。
蒋坚回首,胖脸上显露出比曾经老顽童时期似还要开心得多的灿烂笑容,嘿然道。
“所以陈师弟,你说我再重活这一生,还需要延续曾经的修炼生涯,重蹈覆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