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杭州到海州,正是顺风的时候,只是船载过重,凌清羽不敢满帆航行,就算这样,也不过三日就到达海州外海。但是海州虽然靠海,却并没有大型海港,只能先放下小船,让随行的一个官员带着几个官兵并马先行上岸,找当地官员联络后,想法子卸船。
等了一日,那小船却没回来,待到第二日午时,还没见到人影,留在船上的官员不由有些着急,但是他有看管粮食的责任,无法调派人手上岸,于是来找凌清羽,希望她能派人去看看,出了何事。
凌清羽思虑再三,决定和燕三去,并说好,只到海州查探,并不深入。
丁冬他们放下小船,和几个水手送两人上岸,官员好心,送了一匹马给她代步。于是凌清羽要燕三尽量多带了粮食。
到得岸边,前面一艘船停靠在湾泊里,水手们说那队官兵早安全上岸,但是到现今都没消息。
凌清羽吩咐留下一艘船继续等候,另外一艘,先回风神号。然后和燕三上岸,拿了那官员绘的地图仔细看了又看,才确定那条羊肠小道应该是能通向海州县城。
燕三将凌清羽扶上马背,然后牵着马往前走。
离开海湾没有多久,眼前是一片平原,平原上河道纵横,只是此时大多已经干枯,偶有有点水的,也是一片泥浆。土地干裂的厉害,原本的良田,也只剩了黄土滚滚。
这样不光是粮食,只怕喝水都有问题了吧。凌清羽和燕三对视一样,燕三手握紧了剑柄。
转过一个小土包,眼前的地方应该是个河湾,河道转弯的深处,还留存了些水渍。河滩边聚集了累累茅屋柴窝,黑麻麻一片的难民。
正在山坡上挖着草根的一群难民看到了山头转过来的人影,待看清有人骑着马后,有人发了一声喊:“有马!”
从河滩的草棚里冲出了许多人,和在山坡上挖草根的人一样,眼巴巴的看着山头上站着的马。那眼光绿油油的,似乎看得不是两人一马,而是一盘盘的红烧肉。
被当成红烧肉的凌清羽表示心里开始发虚。下面这些人大概有几百人之多,衣衫褴褛,面色饥黄,身上饿的都似乎看得到根根骨头,那些孩童更是骨瘦如柴,仿佛只剩下一个大头,这是些已经到绝境的人。
“老爷,行行好,给些吃的吧,我的孩子啊,”有个女人露着干瘪的胸脯,抱着个小儿,摇摇晃晃的走向两人。
噌的,燕三名卢出鞘,剑刃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徐东家的,快回来!”见到燕三拔剑,众人稍微退后两步,一个老婆婆着急的想去拉那女人。
那女人却挣脱了她,仍然坚持往两人走去,口里道:“一口吃的就行,救救孩子,我给你做牛做马,怎么都行。”
“不要再过来,要不,别怪我剑下无情。”燕三长剑指到她喉间,将她逼退两步。
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剑刃,女人站着没动,但是仍然将手中的孩子尽量往前伸,想递给凌清羽,口中道:“要不,你买了他,只要能活,求求你,救救他。”
孩子还在襁褓中,已经廋得没了型,凌清羽甚至不能肯定,他还活着。
“三娘!”一个汉子从远处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口里喊着女人的名字,见到女子喉间抵着的剑刃,不觉大声叫道:“老爷剑下留人,我们没恶意,没恶意。”
凌清羽拉了拉马缰绳,燕三便带着马退后了两步,只是剑尖仍然指着女人。
“三娘,我们回去,回去,刚海州那边来消息了,朝廷发了赈灾粮,我们马上有粮食了,三儿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汉子扶着女人,喜道。
“大伙儿,官府通知,去海州县城领赈灾粮,大伙快去吧。”河滩边一声喊,瞪着凌清羽他们两人的人欢叫一声,转身拿起能装粮食的袋子就跑。
河滩边刷拉拉的空了一大半,能跑的动都跑了,只剩下些老人和一些孩子。
凌清羽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赈灾粮还在风神号上,难道海州另外到了粮食?
“妹妹,你在这里坐着别动,哥哥去领粮,回来我们就有吃的了。”一个小男孩将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子放在树墩上,吩咐道:“千万别走开哦。”
凌清羽听他的口音像是中原官话,下了马,走到两兄妹之前,问道:“你们不是海州人?”
“我们是大名府人。”小男孩看着凌清羽道。
“大名府,怎么到了海州?”凌清羽尽量放柔声音问道。
“听爹爹说,海州靠海,说不定有水,也会有口吃的,我们就跟着来了。”
“那你们父母呢?”看着女孩子都扣进去的脸颊,凌清羽从包袱里掏出个馒头,递了给她。
“饿死了,爹爹半个月前就死了,妈妈三天前也死了。”小男孩从妹妹手里抢过馒头,然后撕了一小块喂到她嘴里,道:“慢点吃,别噎着。”
“也没其他人了?”
“没了,我们村,就我们两,还有二虎,大牛他们两个。”小男孩指了指站在远处,眼巴巴的看着他手上馒头的两个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