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并不认为这两件事之间存在关联。”岛田真司低声说道,“尽管种种迹象表明,那不是由兴亚会召开的官方会议。确切地说,伊德里斯沙阿试图用举办一场有利于兴亚会的会议来表明他的忠心,在既不主动投资也不放弃财富的情况下获得参与东盟政务的机会。然而,杀死某个人真的能够迫使伊德里斯沙阿推迟甚至是取消关乎他和围绕在他身旁的那些富豪组成的集团的前程的会议吗?”
“无论胡坦班达发生了什么,它显然将要被永远地掩盖起来,即便是最后一个知情者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也不会有外人明白真相。”舒勒的头脑飞速地运转着,他一直在香巴拉浮岛的研究机构中工作,但他从未放弃过获取外界信息的尝试。麦克尼尔也好,一切兴亚会派来管理和监视他们的眼线也好,都是可以被利用的信息源,从这些复杂的半真半假的消息中,埃贡·舒勒得以越发接近事实,“我们大意了……麦克尼尔也被限制住了。”
他想起了麦克尼尔在胡坦班达解除封锁前给他提供的那些情报,那可能是麦克尼尔做出的最后尝试。得到了那串代号后,舒勒没有咨询任何人,而是利用自己能够访问的交通数据库进行匹配,最终确定那是一艘从胡坦班达起航、绕过新加坡和建设中的香巴拉浮岛、最终将要抵达位于柬埔寨的目的地的货轮,属于日本企业。
谁也不敢拦下货轮,别说舒勒这个受雇于东盟和兴亚会的白人不敢,身为流亡日本人的岛田真司也不敢。但是,舒勒轻而易举地把另一架微型无人机送上了货轮进行侦察,在无人机由于某种干扰信号而失灵前,他成功地从货轮上窃取了大量的机密信息。凭借着这些机密信息,舒勒再次利用职务之便撬开了南洋海运株式会社的防火墙,虽然他没有找到所需的证据,至少他不再像起初那样迷茫而失落。
不久前,大名鼎鼎的东盟胡坦班达的主人,柔佛苏丹伊德里斯沙阿忽然宣布城市内混入了自由南洋联军的间谍,且直接宣布封锁城市,一时间引起了东盟各方势力的不同激烈反应和胡乱猜测。许多观点较为极端的东盟军将领认为这是伊德里斯沙阿和自由南洋联军的私下交易破裂,东盟军正当以此为理由将伊德里斯沙阿完全消灭并侵吞其财产。
然而,以东盟总理陈永春为首的文官竭尽全力反对,使得东盟军最终按兵不动。两日后封锁解除,伊德里斯沙阿又对外宣称间谍在审讯过程中因重伤而死亡,事情终于暂时平静了下去。尽管封锁事件告一段落,在此期间还有另一件大事引起了东盟公民的普遍恐慌:失控的日本企业的武装机器人冲入胡坦班达市区开火,导致大批民众死伤。虽说这件事最终被认定应该由自由南洋联军的间谍负责,然而东盟公民的担忧有增无减,无孔不入的日本人也引起了恐慌。
麦克尼尔对舒勒说起这些事时,有时像是看笑话一样高兴得手舞足蹈,有时又垂头丧气地表示自责。
“他们把我们当成傻子耍……杀手确实受到日本人的庇护,我搞不清日本人为什么要主动破坏他们和兴亚会之间的合作。”迈克尔·麦克尼尔提醒舒勒和岛田真司也注意个人安全,“我对引进日本的高产转基因农作物持保留态度,但这件事肯定对日本人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干预兴亚会的方案。虽然上一次岛田对我说日本人的国防军、外务省、厚生省之间内讧严重,想不到他们真的在别国境内为了争夺势力范围而大打出手。”
岛田真司为了坐实他的身份,费尽心思把自己伪装得更像一个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而不是一个只长着东亚人面孔的假日本人。据他了解,一直尽心尽力为日本扩张势力范围服务的各部门之间的斗争十分严重,有时竟然到达了水火不容的境地。岛田真司谈起这件事时苦笑着对舒勒说,他做梦也不敢相信在另一个世界居然可以见到日本的陆海空三军内斗的翻版。
日本人之间怎么内讧都是日本人的事情,波及外人就实属令人忍无可忍了。
载着杀手的货轮将要在柬埔寨上岸。他们不必袭击货轮,只需要想办法将暗杀迪迪埃·博尚的杀手消灭或是活捉。不过,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众人原先的构想。等到这些受到日本人庇护的杀手上了岸,他们就会很快消失在人海中,急于为博尚报仇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将无法找出敌人的踪迹;趁着敌人没下货轮时进行袭击,很有可能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上一次舒勒用于侦察的无人机说不定已经被日本人截获,到时候要是货轮上莫名其妙地死了几个人,日本人必然会向东盟问罪。
让岛田真司出面想办法就更加不可行了。
“日本流放了大量对现状不满的异见者,其中许多人都是些很有本事的科学家、工程师、社会学者……他们就像垃圾一样被清理出去了,西比拉系统不给他们生存的机会。”岛田真司白了舒勒一眼,“你觉得他们会欢迎我吗?如果他们知道我试图为东盟破解西比拉系统的原理,当天就会是我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