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尚张了张嘴,他强迫自己把舌头塞回嘴里,免得他在吴苏拉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哄着伊德里斯沙阿到处享乐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况且博尚本人也乐在其中,这当然是因为伊德里斯沙阿分得清游玩和工作,正如博尚不会为了自己的私人享受而滥用职权一样;相反,吴苏拉似乎没有这种意识,他的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几乎重叠,他的手下也一样。由于不能避免军官们把私事带进公务,尽管他手下的东盟军在镇压自由南洋联军的战斗中屡次获胜,但持续发动叛乱的叛军规模还是越来越大。
一行人乘车离开野外的林地,没有返回附近的基地,而是就近来到了一条公路上。这条公路是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项目的成果之一,成为了连接中南半岛北方交通不便的各地区的命脉。和公路配套建设的各个站点也拔地而起,尽职尽责的警察们有效地削弱了北方的犯罪集团,把和平安宁的生活还给了那些只想认真过日子的东盟公民。
诚然,吴苏拉对主导这些工程的兴亚会革新派有不少意见,只是这些意见一般针对的是个人而非群体。开着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兜风的时候,吴苏拉对博尚说,以前本地军阀打仗的时候甚至会在撤退前将一切能拆卸的东西全部毁掉,以至于东盟各地的基础设施状况越来越差。现在有人愿意主动担负起重建工作的责任,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些公路、高架桥,深山老林里的居民就有出来迎接新生活的机会。”吴苏拉对此予以肯定,“……东盟的繁华不应该只是城市的繁华,没有农村,城市什么都不是,甚至无法养活自身。”
幸好博尚提前从麦克尼尔那里请教了对付吴苏拉的办法。根据麦克尼尔和桑松的描述,吴苏拉有着在东盟的高级将领中罕见的乡土情怀,而他对兴亚会革新派的部分支持也源自革新派对建设新农村的承诺。抓住这一点调动吴苏拉的情绪、让吴苏拉相信已经投资了北圻州的伊德里斯沙阿会在重返东盟公共生活的尝试中为农村的兴旺做出一份贡献,互信的基础便足以建立起来。
万里无云的碧蓝色的天空下,吴苏拉一行人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原野。在这公路两侧,以前经常出没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现在就连游击队也很少在此抛头露面了。通过迁移村庄、对新村庄进行集中管理,自由南洋联军仍在持续地丢失其势力范围,而东盟军所承诺的新秩序更是让许多东盟公民愿意为了和平而暂时放弃一些需求。秋日的凉风吹拂着博尚的面颊,他回忆着自己在普罗旺斯的乡间度假的情形,那时第三次世界大战只是幻想故事里遥不可及的名词,小时候的他也未曾预想到自己将成为载入史册的王牌飞行员。
现在,他宁愿自己在他曾经厌恶的和平时代中消磨掉最后的活力,也不愿在一个黑暗的时代以千百万人的性命铸成一代名将的丰碑。
车队路过了一处农田,吴苏拉及时地命令手下停车,并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排民宅。与其质问这些农民为何选择大胆地定居在公路附近,还不如说是公路不恰当地路过了他们的家门口。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少有人能够预料到一群从事灰色生意的罪犯会把据点安放在很容易被曝光的公路旁。
“这是最后一单生意了。”吴苏拉向博尚保证,“经济损失倒还好说,就怕他们宁可把自己暴露也要报复我。”
“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别太靠近了。”博尚劝吴苏拉最好不要亲自前去,“如今许多犯罪集团首领都会避免亲自出现在交易现场,我们更应该谨慎一些。”
“我刚才说了,我得让他们相信类似的交易还会持续下去。”吴苏拉咬文嚼字地向博尚强调,“一旦他们冒着把自身送进监狱的风险来揭发我,我的名声就毁了。跟你说,我做这门生意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做好事……东盟的运动员需要这些特殊的药物。”
说罢,吴苏拉再也不听博尚的阻拦,留下一些人看守车队,自己带着一些人径直穿过公路旁的缺口、跳进农田,沿着农田中的土路走向外面的村舍。博尚实在劝不住吴苏拉,也只得跟随。方才吴苏拉想出的点子于外行而言可能是亵渎了体育精神,但对博尚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许多陈腐的信条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没有存在的必要。用麦克尼尔平时经常对他讲的笑话来回答:若是哪个著名运动员不以患病为由服用各类毒品,那人便算不得什么知名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