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公民了解并参与此事,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啊。”佩特雷斯库无精打采地抽着烟,他不像伯顿那样连抽烟时都要思考该怎么吐出个漂亮的烟圈来向别人表示自己正在享受生活,那烟雾如风筝线一样上下拉扯着,看得麦克尼尔头皮发麻,“……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们也得有所回报才行。日后你们需要我方提供情报的时候,我们会尽力协助的。”
“我听说贵国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遭遇过可怕的灾难,亚历山德鲁·麦齐亚也是在那时崛起的。”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虽然也狡猾得很,却被我们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的确。”佩特雷斯库转过身,背对着麦克尼尔,“那时候我还年轻,不懂规矩。你要问我的看法,我的意见是,麦齐亚是利用后的权力真空而迅速接管黑帮的。权力这东西最容不下空白,如果没有必要的力量填充进来,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秩序的全面瓦解。现在我们的秩序已经无比坚固,纵使麦齐亚有呼风唤雨的力量,他再无兴风作浪的机会了。”
麦克尼尔还想问问和相关的事情,但佩特雷斯库明显还要赶路去下一个地方指挥搜查行动。于是,戴着墨镜的外国食尸鬼搜查官也礼貌地和佩特雷斯库道别,而后顺着一旁的小巷离开,走到居民区外,坐上了来时驾驶的车子。
秋风萧瑟,布加勒斯特的不安气氛仍未散去。原本寄希望于用食尸鬼的公开袭击——就像发生在慕尼黑的劫持人质事件那样——引发公众的恐慌、推动公民要求以严厉手段打击食尸鬼的麦克尼尔大失所望,他没有料到相关部门并不打算采取行动,更没有预测到民意的不稳定。德国也好,罗马尼亚也罢,当地公民的意见在起初团结一致地要求加强安保措施后就迅速地分化,最终沦为了新一轮舆论冲突的开始。
一切照旧,除了街道上新安装了不少从德国进口的rc细胞检测装置之外,布加勒斯特的改变接近于零。府院之争还未停止,同食尸鬼相关的议题也成为了双方彼此攻讦的理由之一。
周密的计划总是以挫败告终,也许只有一触即发的总崩溃才能解决问题。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布加勒斯特市区开着车子转了好几圈,他现在明白有些人为什么会在半夜飙车了——有些压力需要得到释放,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浪费了不少伯顿昨天才加上的汽油后,麦克尼尔开车去找马蒂亚斯·贝尔蒙多。如果说过去他还持犹豫态度,现在他不得不把调动人类对抗食尸鬼的战斗意志的希望寄托在其他手段上。指望各类官方通告能发挥作用,实属痴人说梦。
当然,他会换一种稍微隐晦些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
马蒂亚斯是个很忙碌的演员,他不是在取材的路上,就是要赶着准备下一场演出。传统艺术形式——仅仅是相较现代而言——衰微的当下,他的忙碌无疑让许多担心自己失业或已经失业的可怜人感到羡慕,尽管这种羡慕很快就会在面对过劳死时成为恐惧。虽然马蒂亚斯本人还没有对外透露他的剧本内容,关注了马蒂亚斯的各类社交媒体账号的麦克尼尔已经从其发表的部分内容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下子城市就安全得多了。”麦克尼尔在车子里换上了另一副样式截然不同的墨镜并戴上了一顶假发,然后他才慢悠悠地下车并步行前往不远处的那家咖啡店,到时候他可以和马蒂亚斯在三楼的阳台上气定神闲地欣赏着逐渐恢复秩序的城市、感慨生活的每一个瞬间体现出的意义。“也没人再纠结什么侵犯个人自由之类的概念。”
一直以来,麦克尼尔都怀疑马蒂亚斯已经在4月的袭击中被德拉贡内斯库使用的不明毒剂感染而患上了。他并非胡乱猜测,因当时在场的绝大多数观众都成为了患者,这也让此前从未做好迎接这么多患者的心理准备的德国医学界当场傻眼:仅此次新增的rc细胞异常增殖综合征患者数量就超过了全欧洲当前登记病例的总和。如临大敌的德国医生们废寝忘食地寻找着治疗的手段,却依旧束手无策。许多病人因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无法正常进食而被活活饿死,仅有少数能靠着强行注射新配方营养液来苟延残喘,这又直接导致公民们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反感情绪。
卡萨德是幸运的,他没有患病;马蒂亚斯也许仍是幸运的,但麦克尼尔不敢担保对方能像卡萨德那样对自己推心置腹。不管有多少分歧,卡萨德终究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分享着相同的历史,而马蒂亚斯则没有。
“我说,你可千万不要表态啊。”麦克尼尔点了一杯咖啡,回到桌子旁,发现马蒂亚斯还在喂鸽子,“现在全世界都乱套了,每个人都想在难民议题上表现出自己的……优越性。我看,只管陈述、不去表达,才是最稳妥的。这不也是你要做的吗?不需要诱导他们去朝着某个方向思考,把选择权交给他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