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7-ep5:龙之子(12)
“我有一个听起来很棒的设想。”这天早上,舒勒在和岛田真司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地开起了玩笑,“也许我该把全部的拒稿理由整理起来,然后编成一本书。”
“……他们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吗?”岛田真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挑起几根面条,津津有味地吸着,“那还真是……用你们的话来说,见了鬼了。现状已经发生了剧变,他们没有必要再固守着过去的那一套了。”
“我这一辈子教出的最不堪的学生也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拒稿理由。”舒勒冷笑着,他那油光锃亮的光头后侧不可避免地凸起了几根明显的血管,“事实上我宁可相信自己的头脑变迟钝了也不愿相信他们另有动机,可我是个喜欢讲究实际的人,那我也只能给他们贴上一个不怎么体面的标签了。”
舒勒抱怨时,岛田真司就在一旁静静地倾听着。他对舒勒的遭遇感同身受,那正是舒勒之前大放异彩而岛田真司始终无法取得什么成就时后者的真实体验。别误会,岛田真司还不至于嫉妒舒勒、嫉妒可以同爱因斯坦和特斯拉相提并论的天才,他只是因舒勒的挫折而产生了共鸣而已。不管怎么说,埃贡·舒勒和岛田真司在某些问题上有着共同语言,这就足够了。
“所以,你有没有打算报复回去?”等舒勒说完了,岛田真司才慢悠悠地谈起了自己的打算,“就连麦克尼尔也已经忍不住了。他跟我说,等到这一切——呃,他是特指德拉贡内斯库掀起的混乱——结束之后,他要让那些草菅人命的家伙自食恶果。”
“他做不到的。”舒勒摇了摇头,眼镜片后渗透着疲惫,那双面对着未知领域和未解之谜时永远燃烧着旺盛热情的眼睛如今被血丝覆盖,“那些人随手抹杀我们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可能以为制造一些让人恶心却不伤筋动骨的事故可以让那群人收敛些……算了,他这一辈子都被所罗门保护得太好了。”
“我可不那么认为。以我的经验来看呢,说到底,他只是不想面对现实而已,更不想承认自己那相比常人而言顺风顺水却也充满了波折的人生已经是他那位统领全球军事力量的养父尽力庇护过后的结果。”岛田真司脸上仍然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他无论何时都会用特有的乐观感染身边的人,哪怕只能带来虚假的积极情绪,“我们不谈这些,舒勒。你打算怎么做?我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和材料,但我还不可以随便把它们公布出去。”
光头的瑞士学者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母,同样戴着眼镜的日本学者立即领会了对方的意图。
“会有用吗?”岛田真司轻轻地晃了晃脑袋,“他们可不像是会因此而收敛的那种人。”
“我也在赌博。”舒勒拿起面包片,他如此用力地撕咬着面包,那样子活像是要将仇敌生吞活剥一般,“小时候我求学时,我的导师和我反复谈起过傲慢。那时我只是简单地将其理解为学者的傲慢、知者对无知者的傲慢。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说的是一种双向的无知引来的傲慢。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认为全知者,自觉自己的想法、决定和行动是无比正确的。不把这种心态铲除掉……人类还是要在愚昧的道路上狂奔着。”说到这里,他握紧手中的叉子,轻描淡写地说着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些危险的话,“我稍微有点理解尤里·纳尔莫诺夫了,岛田。”
他所举出的例子好像只是让例子本身和他本人都成为了他方才所批评的那个群体当中的一员,岛田真司不乏恶意地想着。不过,在团队中总要有人负责更危险的任务,而之前取得过比岛田真司更多进展的舒勒主动承担这份责任当然更合理些。领略过三个平行世界的风貌的岛田真司相信,不同的生活境遇、不同的环境,比其他脱离了实际的精神感召更能彻底地改变一个人。再顽固的家伙,迟早也会碰到那一天的。
越是顽固,越会遭到彻底的打击。
不怎么愉快的早餐时间结束后,埃贡·舒勒和岛田真司道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他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而后提着自己的个人电脑来到了数据处理中心,在门口他正好碰到几位同事,那些人见到他便纷纷向着他打招呼。论学术成就也好,论待遇和地位也罢,没有谁敢怠慢一位在各种意义上都举足轻重的专家。
“你们要用计算机吗?”舒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每个人的神色,“那我明天再来,你们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