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不愉快的插曲结束后,杰莱里另派人将跌入陷阱和战斗过程中重伤的食尸鬼搜查官送回后方,而后和麦克尼尔继续赶路。返回车子上之后,麦克尼尔左想右想总觉得刚才的战斗缺了些什么。
“确实,好像少了个平时最喜欢冲锋在前的家伙……”开车的伯顿似有所悟,“帕克冲出去的时候我就感到有些奇怪。对,佩特雷斯库好像没有参加战斗。”
“他的身体状况最近非常糟糕,这是没法避免的。”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六十岁的人了,像个年轻人一样经常冲锋在前,又没什么动力装甲外骨骼之类的东西做辅助装备。不,他其实有,但他平时不怎么用。”
“唉,确实如此。你得承认,他在这一行坚持了几十年,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四肢完整,因此他的一言一行对别人来说都会成为模板,而他说不定也觉得自己是个必须承担某种责任的大人物呢。”平时和多愁善感无缘的伯顿听了,也有些伤感,“战死沙场就是军人的荣誉了,尤其是在为了结束战争的战斗中。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活着继续平淡的人生也挺好啊。”
“你呀,又在说梦话了。”
就在麦克尼尔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时,已经提前抵达了比霍尔县首府奥拉迪亚(oradea)的埃贡·舒勒也准备动身了。他在自己的临时住所里独自一人收拾着行李,用忙碌来掩盖内心的不安。直到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给自己施加的束缚为止,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同样戴着一副黑边方框眼镜的岛田真司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只等着舒勒开门。这处位于奥拉迪亚市中心附近的旅馆让岛田真司十分满意,他希望舒勒也能有类似的体验。
“也许我们这一次真的可以用科学在某种程度上改变这个世界。”岛田真司见舒勒还忙着收拾行李,作势要去帮忙,却发现舒勒只是在反复地把箱子合拢又打开。他心里有些责怪舒勒浪费时间,但这样的话是绝不能被一向温柔地微笑着的岛田真司说出口的。“前提是我们不会在这之后因为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而身败名裂。”
“如果事情当真发展到那种地步,我们或许只能效仿德拉贡内斯库了。”舒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回到旁边的椅子旁,一面坐下,一面轻描淡写地说着会当真让他身败名裂的话,“要怪只能怪某些人瞎了眼。”
“那倒是次要的。”岛田真司抬起右手扶了一下眼镜,“现在你多少能够理解我的心态了吧?”
歼灭以德拉贡内斯库为首的食尸鬼,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认真考虑的问题,区别仅在于过程和损失。在舒勒眼里真正会给他们带来风险的,是对付德拉贡内斯库时使用的手段和连带着披露出来的一些情报,那甚至有可能让他自身难保。
触目惊心的真相让舒勒和岛田真司都感受到了压力。自罗马尼亚北方的食尸鬼在德拉贡内斯库号召下开始了近乎叛乱的反抗后,一系列古怪的事情接连发生。对此,舒勒束手无策,反而是岛田真司获得了大展身手的机会。很快,岛田真司得出结论,此前在北方频繁出现的死于器官衰竭的平民和食尸鬼搜查官,其体内rc细胞活性远远高于常人——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岛田真司也只会把这种现象当做食尸鬼病的一种来处理。
结果,另一些出现在北方的食尸鬼病案例却为岛田真司提供了另一个突破口。
“我一直都能理解,岛田。”舒勒一本正经地也推了一下眼镜,他没有心思去刻意地和岛田真司保持距离——比如使用不同样式的眼镜。“正是在理解的基础上,我才更加地感到某些人的愚蠢。食尸鬼从变为的趋势是不可阻挡的,他们却妄图用将特定群体置于死地的方式来让身份再次固定为种族。”说到这里,他停下了指责,“……刚才我好像有点傲慢,也许是我想错了。”
“你应该庆幸傲慢在你们的世界里是尊严的象征而不是屈辱。”岛田真司缓缓地开口了,“承认和肯定,在我的世界里是奢侈品。”儒雅随和的日本学者停顿了片刻,换了另一个话题,“我有一个更保险的方案,舒勒。我猜,罗马尼亚人和我们一样,都非常希望此事在身上结束。如果他们能意识到我们之间至少存在这一个共识,我们便可以规避不必要的冲突。”
舒勒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低估了他们的傲慢,岛田。”这时他俨然用另一种视角审视着自己和他人,“他们会认为这种妥协在我们和他们之间是没必要存在的,而且就算他们的头脑突然变得灵活起来,我认为麦克尼尔仍然是我们需要首先考虑的不稳定因素。”
岛田真司也没有说出这句话。他甚至不觉得自己该有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