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远沉默着摇摇头,又悻悻低下头去。
“嗨呀!没事,我儿子今年高二,明年高考,期末考试考了个倒数,”师傅抓抓头,“我就是再不高兴,压岁钱也照发,要揍他也得等大年过了再揍他!”
师傅缓和地笑着宽慰:“早点回家吧,他们肯定都盼着你回家呢。”
我哪还有什么家啊师傅,家里也没人等我。
秦尚远只在心里苦笑。
“嗯嗯。”秦尚远敷衍地点着头,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师傅喝着保温杯里的茶水,有些担忧地望着秦尚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秦尚远沿着灰尘飞扬的大路漫步。
他不是不愿意坐车回去,而是不愿意关心他的师傅发现自己其实不是要回家,也不是要去哪。
回家啊回家,秦尚远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老爸老妈,你们在那边过得好么?
在里世界的规律里,灵魂是存在的。
但人类的灵魂在离开身体之后就会失去生前的记忆,变成依靠本能行动的单纯灵体,依附于土地或者一些其他的死物。
如果不能加入某种轮回,灵便会在不久之后消弭。
秦尚远倒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愿去想。
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会归于虚无。
这样的现实未免有些太过残酷,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给他留。
但是人总归是需要一些念想的,因为只有借着它们,人才能在这个残酷又无聊的世界上慢慢地活到很久很久以后,让那些已经故去的人不至于被世界很快遗忘。
想到这里,秦尚远心中一动。
要不回去看看吧?
秦尚远默默地忽然想。
不是回那个旧小区,而是家里的那座长满杂草的老宅。
老爸老妈埋骨的地方。
刚好离这里也不远,只是没有公共交通可以到那了,只能打车过去。
秦尚远站在路边,等了好久才终于拦到一辆顺路的出租车。
车窗外飞沙走石,秦尚远呆呆地坐在车上,等着时光流逝。
出租车照例把他扔在那个旧路口,他下车之后,沿着那条旧迹斑斑的石头路往里走。
明明前不久才回到这里,打开了那个万恶之源的潘多拉魔盒。
如今再回来,却仿佛过了好久一样。
慢慢走到那扇斑驳的大门前,秦尚远犹豫了片刻。
手腕上的小石头晃晃悠悠,秦尚远还是取下脖子上挂着的铁钥匙,轻手轻脚地拧开了门锁。
小石头能毫不费劲地打开这扇门。
但回到阔别的旧屋,秦尚远还是更愿意用这把旧钥匙开门,就像很多年前小时候的自己那样。
不过不同的是,这座屋子里不再点着灯,也早已经没有人等着自己回家了。
他颤巍巍地推门。
斑驳铁门吱吱呀呀地推开,熟悉的气息回到了秦尚远身边。
门开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尘封的罐子被敲碎了,里面流出一些酸酸的东西。
秦尚远鼻子一酸,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爸,妈,”他依旧自顾自地轻声说,“我回来了。”
门堂亮着灯,院子里焕然一新。
院子里那棵黄葛兰树周围的落叶被扫得一干二净,原本丛生的荒草也不见了踪影。
二楼飘来一股烹饪菜肴的香气。
厅堂,树枝,门檐......四处都挂满了喜庆的小红灯笼,喜庆的对联在门前排开,一幅春和景明,喜气洋洋的场面。
秦尚远笑着擦了擦眼眶的泪水。
“瞧我这么没出息,想你们都想出幻觉了。”
秦尚远闭上双眼,静下心来平复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等到自己再次睁开眼睛,面前依旧是那幅场景
。
干净喜人的院子,喜庆的灯笼和对联。
二楼的菜香依旧。
秦尚远愣了一下。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
有人在家里?
谁?
秦尚远愣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试探着朝着屋里走去。
他沿着旋梯一路走上二楼。
来客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连贴砖都被擦得光洁如镜,许久没用的旧物也都蒙上了白色的防尘布。
空气中温暖的香气越发弥漫浓郁,秦尚远知道有人在二楼的厨房里,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出了声响。
他来到厨房门口,刀具银亮,厨房里的女孩百无聊赖地靠在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旁。
她腰间系着黑色的围裙,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正娴静地刷着手机。
手机屏幕映亮那张秦尚远熟悉的脸庞。秦尚远只是疑惑地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