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的真好啊!”
“是啊,像,太像了,这个侧脸和陛下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这……我觉得吧,作画还是要讲究意境,也不能太像了,这样反而就落了下乘……”
“你懂个屁!这叫写实知道吗?就是把农耕最真实的一面刻画出来,给世人看!你这意境那意境的,人家老百姓看得懂吗?”
一个半时辰之后,众人总算是从水田里爬了上来,浑身早已湿透。
几个身子虚一点的,早已是累得没有力气,坐在田埂上两眼发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能够对徐妙云画作评头论足的,那都是家里子弟多,偷懒久的!
“哈哈哈哈!说得对,就是要把咱最真实的一面刻画出来!”
朱元璋看着徐妙云的画作,大加称赞道,
“徐达家的丫头,画得好!”
“没想到啊三弟,你个大老粗能生出这么个才女来,这画的比那些劳什子宫廷画师都好太多了!”
“以后,咱要是需要作画,就找她来画得了!”
听到这话,徐达咧嘴一笑。
能生出这么个才女出来,他也挺得意的。
“陛下谬赞了。”
徐妙云却是欠身行礼,恭声道,
“臣女的绘画技艺,都是和吴王殿下学的。”
朱元璋看向朱橘。
朱橘把脑袋一扬,轻哼道:
“看吧,这就叫名师出高徒!”
老朱眼角一抽,看朱橘这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就来气。
“你名师个屁!充其量只是指点了人家一番,还得是人家徐丫头自己领悟的好!”
朱元璋啐了一句,转而便道,
“妙云啊,咱册封你为宫廷首席画师!正四品!”
“以后,你也可以领一份俸禄了!咱就喜欢你这样的绘画风格!”
他是个土农民,就不喜欢所谓的意境,就喜欢实在的!
这一副《皇帝亲耕图》拿出去,老百姓绝对会相信,这一天皇帝是真的下地种稻去了!
“谢陛下。”
徐妙云倒也不推辞,拱手称谢。
朱元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水田之中自己的杰作,再审视了一番众人的劳动成果,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啊,都种的不错!”
他赞扬道,
“今天这一场种下来,大家应该也深刻的意识到,当农民有多不容易了吧?”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插秧,都几乎废了咱们半条命去!更别说是前期的开荒、锄地、引水,咱曾听闻,有老百姓为了抢夺水源,都大打出手的!甚至引发村与村之间大规模械斗的!”
朱元璋稍稍一顿,方才感慨道:
“农民难啊!”
“辛勤劳作,不就是为了丰收的那一刻么?可往往还没丰收,就被人给盯上了。谁盯上呢?地主豪强、贪官污吏!”
“这帮混蛋,就想从农民一百斤的粮食里,榨出两百斤的油来!别不信,咱小时候亲眼见证过!”
“也正因此如此,这样的状况,绝不允许发生在咱大明!任何人敢盘剥百姓,咱都绝不容忍、绝不姑息、绝不宽恕!管你是功臣宿将,还是名儒高士,踩了这条底线,那都得严惩!重惩!”
众人皆是沉默。
“这都是父皇第几次说了?来凤阳之后,都说了三四次了吧?”
朱棡小声嘀咕道,
“我的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
站在一旁的朱标闻言,却是轻声道:
“因为重要,所以反复强调。”
“父皇这也是在给某些人机会吧,只不过……”
他看着一众耷拉着脑袋的勋贵,微微摇了摇头。
看来,并没有人因此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啊。
“行了,话就说到这里,能听进去多少,看你们自己。”
朱元璋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挥手道,
“咱时间有限,回去吧!”
说罢,他便放下了裤管,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灰尘。
“陛下所言,真乃金玉良言!微臣定当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林修上前恭声道,
“此外,微臣一定派人好好看顾这些水田,等丰收之时,一定派遣差役将稻谷送往应天,上呈陛下和诸位大人。”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目中略有几分冷意。
“好,你有心了。”
他道,
“看得出来,你是个肯花心思的县令,这心思若是用在正道上,自然是前途无量的。”
“走吧,咱去你的县衙看看,瞧瞧你这个凤阳县令平日里是怎么治政的。”
林修闻言,神色顿时一凛。
“这……陛下要莅临,微臣却没有准备。”
他忙道,
“不如陛下先到行宫先行歇息,容微臣稍稍准备一番,再接圣驾。”
朱元璋闻言,却是一笑。
“怎么,你那县衙里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朱玩笑道。
林修:“!!!”
“那当然没有!陛下说笑了!”
“只是这几天微臣都出门在外,县衙确实是疏于打扫,里头有些尘垢,微臣怕陛下……”
他正欲解释,却见朱元璋摆了摆手。
“些许灰尘怕什么?咱连下地干活都干了,还怕那么点灰尘?”
“咱要看的,就是你衙门最真实的状态,弄得一尘不染了,人员都是提前编排好的,咱还看啥?看表演吗?”
“走,现在就去!”
说罢,老朱不由分说,抬脚便走。
胡惟庸看向林修,使了一个眼色,林修倒也不慌忙,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他早就想到皇帝会视察县衙,岂会不做准备?
刚才的话语,其实也就是说给皇帝听听的罢了,若不如此说,又怎能衬出皇帝的高明?
……
凤阳县城,县衙之内。
“陛下,这儿就是微臣平日里处理案牍的地方。”
“这张小饭桌,是微臣平时吃饭用的,衙门里公务多,微臣多数也就是在这儿凑合了……”
“还有这……”
林修领着朱元璋在县衙里转悠,耐心的介绍着。
朱元璋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赞许道:
“这里设施都挺简朴的,看上去不像是县衙,反倒像是个农家大院。”
“咱记得,给凤阳的拨款应该是不少的,你怎么就不想着把这县衙修的气派一点?”
林修闻言,却是神色一正。
“陛下,微臣也曾考虑过修缮县衙,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笔钱用到改善民生上去。”
他正色道,
“县衙修的太过于气派威严,反而会让老百姓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毕竟,县衙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老百姓服务,稍微简朴一些,让百姓们认为这是一座农家大院,可以随时找里头的父母官解决问题,这,才是微臣觉得最为重要的。”
啪啪!
“林县令这话说得好啊!”
胡惟庸拍手称赞道,
“从你的话里面,我就能听出来,你一定是个处处都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官!”
“陛下,像林修这样的父母官,微臣觉得应该提拔啊,哈哈!”
朱元璋亦是笑了起来。
“若真是好官,那自当提拔。”
他负手道,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是真有能力的,咱都会不拘一格的提拔!”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忽然间,老朱目光盯住了林修,沉声道:
“林修,你们县衙的监牢在哪里?带咱去看看。”
听到这话,林修明显愣了一下,而胡惟庸此刻更是神色一紧。
这一问,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这……陛下,那种地方非常脏乱,微臣怕您受不了那里头的气味。”
林修神色有些为难,道,
“况且里头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几个匪徒……”
朱元璋摆了摆手。
“脏乱怕什么?监牢哪有干净的。”
他满不在乎的道,
“在凤阳待了两天,都说这儿吏治清明,老百姓安居乐业,盗贼无有。”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应一个地方是否安平的,就是它的监牢!”
“走,带咱去!”
林修看了一眼胡惟庸,神色有些迟疑。
“怎么,你不愿意带咱去?”
朱元璋似笑非笑的道,
“难不成,你这凤阳监牢里有许多罪犯?”
“这太平,是你刻意粉饰出来的?”
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