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你愿意相信我所描述的事?而不会觉得我头脑出了什么问题吧?”
“当然,某些东西就像基因,在未发生前便已经发生。因遗忘的经历而产生的情绪,被深深烙印在心底。这就像我听你讲出那些话,而产生了无法理解的感慨,哪怕你想引我反感,我也恨不起来。”她指了指过去侦探站立过的位置,道:“还记得戴斯蒙曾调侃我说,多经历几次就什么都不会怕了这句话吗?真是不可思议,我感到胆子大了许多。还有刚从你身上抄下的话,受教育问题,起先想不明白,这会儿能理解了,那恰恰就是我现在想说的话。”
“受教育?你写在我身上的?谁受教育?我就是个没学历之人。”我咧嘴一笑,答。
“若能顺利逃出幻日,我想资助你完成学业。你失去了正常成长的机会,因此你觉得我和那个胖子一样,谈这些通俗概念显得很高深,他不过是在卖弄。自学成才这种例子很多,但缺乏高等教育的纪律,会有一种脱缰野马和不受约束的想象力,很容易受到蛊惑,你还很年轻不算太迟。为什么我会忽然心生念头,可能也是发生过同等重要之事,但记忆被抹除了。”她正意味深长地说着,忽然手指脚下,叫道:“别光顾着说话,你看,脚印。”
我顺眼看去,果然在木地板上歪歪扭扭出现了一组淡淡的污垢脚印,理应是枯槁女人踩着呕吐物所留下的。并一路延伸到了起居室的大门前。我抓着铜把手回头看她,迪姐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我这才一把拉开屋门,便立即被眼前所见震慑在当场。
五楼的所有客房大门全都歪倒在地,顺着水势沉沉浮浮,而那些客房内无端冒出嶙峋的黑色山石,就像有人用房屋包住了整片山。我正待拽上她往六楼阶梯去,却被迪姐一把拖住。她指了指身后,示意我去看。那是绕出门后的脚印,往我们背后去了。
由于我对果核五楼烂熟于心,探头出去便本能地朝右侧观望,因此从未留意过身后。然而此刻的楼廊,在原本供人吸烟的气窗位置,多出了一个楼梯间,从屋内离开的枯槁女人,正是扶墙往那头去了。这种细小变化,倒是让对酒店不熟悉的迪姐一眼发现。
“既然所有断头讯息正在纷纷涌现,咱们跟着它走绝不会错。”她反将我手拽起,点了点头,苦笑道:“我也不清楚这种情愫究竟从哪来,但我有想要保护你的冲动,去见证更多的不可能吧。不论你看到什么,都随时记录下来。besson,我俩一定能逢凶化吉。”
走进这条新开辟的走道,果然是个应急火警梯,紫青色脚印在平台前徘徊了几步,便一路蹒跚而下,沿途的墙上满是滴滴答答的呕吐物,可见在当时,那人急于想离开。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选择下楼,洪水都是由下往上蔓腾,下去等于扎进水里。
果不其然,才走完折转梯道,污水已吞没了三楼楼阶,并开始以光速往上攀升。此刻的酒店倾斜成了六十度,活像被水压断而翘起的船尾,随时都会沉入水下。无穷尽的礁石纷纷撞破石墙,如犬牙般倒刺进来,狭窄的楼梯变得越发逼仄,人不得不横过身体才可勉强通过。望着这泓墨绿色的臭水,我不由停下脚步,开始迟疑究竟还要不要继续下。
“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然而我俩已经记录得很详细了,为防万一连身上也都标注齐全,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彷徨。”话音未落,她做出表率,一头扎进水里。
“你先等等。”我还没回过神来,她已消失在污水的另一端。因此我只得咬牙紧追,不曾想下水后立即被呛了一嘴。这些臭水竟然又苦又咸,根本不是哪的管道爆裂,而是海水!
迪姐的身影,在饱含杂质的水中显得越发模糊,只有个大概轮廓。她顺着安全门游曳进了楼层,开始向我频频招手示意向着楼廊潜行,其身姿灵活得就像条美人鱼。而我几乎没真正下海游过,过去到海边只为了贪图口腹,双目早已被刺得又红又痛,几乎难以睁开。见状dixie便快速游了回来,一张嘴吐出许多水泡,见我仍在水中瞎捞,一把拽过腕子,然后把住腰伴我划游。就这样,我俩来到了楼段的客用电梯前。
环顾四周,这究竟是哪?印象里我不记得有这种地方。整个视野完全是颠倒的,就像你在海中仰泳。四周的墙壁已被黑色礁岩所替代,并且怪石上生着许多幽蓝色的地衣。唯有身边飘着的各种门板以及报刊支架,在告诉我这里仍是酒店某处。
随着一声清脆铃音,电梯门徐徐打开,这台机器居然在水里也能运行自如,实在叫人匪夷所思。这就是迪姐之前所停着的位置,她在便签上留下壁钟以及只能往下的电梯,可谓是熟门熟路。我几乎是被她推搡着进去,一越过门,竟直愣愣摔在欢迎光临的方毯上。最叫人咋舌的是,这个小小空间里居然很干燥,活像有道无形的薄膜挡住了大水肆虐。
“你难道不会游水?幸亏我考完了国际急救员二级执照。”她气喘吁吁地靠在栏板上,开始用力绞着湿漉长发,说:“这股味道,既苦又涩,而且沉渣那么多,必是深海无疑了。”
“那再往下,也许就到海沟深渊了,这样也没问题么?另外你如何判断这是深海水?”
“因为水流缓慢且波动稳定,温度显得特别低,浅海区的海水透光性强,没有那么多沉淀物。你看这些煤灰状的碎屑,就是深海鱼类排泄后无法溶解的碎渣。”她匆忙应和着,一把握住我想要按键的手,示意由这部电梯自己来决定,将我们载去哪里。
十秒后,门被重新合上,跟着楼层键盘开始疯狂闪烁,就像有个无形的人在乱按,最终停在了b2地下室,开始缓缓运行起来。现实中这部电梯是不存在的,哪怕有也不会下降到地下室,因为那里是储存肉类的冷库和应急火煤发电的设备间。
趁着闲余,她与我说起自己对梦的释解。迪姐认为如果现实是部写实电影,那么梦境就是在这基础上的绘画。梦会在合理的逻辑下将现实修改成另一种高度的艺术,虚拟以及混合进其他元素,所以你会见到特别高的人,夸张的嘴脸,以及毫不掩饰的情绪爆发。种种不合理拼凑在一起,却又让人感觉它有迹可循。而在梦的输导下,显示出其必要合理性。
所以对梦的界定,在于你能够理解,感官上并不过份的一种场景假想,以至于人陷在其中难分真假。有专门的机构对150名自愿者做过详细的临床观察,数据显示出他们会在睡觉时产生心率加快,荷尔蒙分泌以及肾上腺素激增等反应。这代表人身处梦境中是有感触、有情绪的。只是人类对梦的研究仍十分肤浅,往往会与神秘主义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