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菊大叫不好,就打算上前援手,恰在此时,一颗锈迹斑斑的圆物划过半空,稳准狠击中男人面门,此物掉落在地,散发出大量红色浓雾,立即遮蔽全部视野,火警感应喷淋侦察到异常,纷纷打开泵口,水幕粉尘喷薄而下,这居然是颗快过期的催泪瓦斯。
男人还没釐清是怎么回事,更多的烟幕弹丢了过来,建筑的火灾警报声乍起,顿时响彻天际。在我们的背后现出四、五条黑影,有的身着厨师工作装,有的兜着侍者的围裙,还有的索性身披雨衣。这些不速之客统统头戴着大门入口处分发的马面头套,不由分说抓起我俩的手冲出了廊道,任由两眼一抹瞎的男人在走廊深处头撞南墙。到了自动扶梯口,满目都是骚乱的人,乱哄哄挤作一堆。我俩也分别戴起头套,混杂在人流里,就这样出了鸳鸯馆。
在一个厨师装的人指引下,众人到了停车场,这些家伙纷纷跳上机车,载着我们分别往马厩和酒店两个方向而去,走进空荡荡的宾馆,我取回预先藏好的包袋,当出了玻璃门,天竺菊也从马厩带出了马,在大镇外的铁丝墙前汇成一路。我被扶上制势开始跟在摩托背后,快速下了主干道,然后在荒野中疾驰,以期避开路口呼啸而来的消防车。
就这样仓惶奔波了半个小时,身后的伊腾顿成了莽莽夜雾中一个光斑,我俩被带到一座破败不堪的楼宇前,一个家伙跳下车,走去一堵坚墙前打开对讲机呼叫,伴随阵阵沉闷声响,空地间一口像化粪池盖子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底下偌大的空间。为首者让我们不必介怀,只管如履平地下去,自己率先推着机车走在头一个。
这是一条不知用途的走道,到处可见承重水泥垛和黑色铜管,顶高约莫四米,满目都是毛糙的塔花墙皮。牵着小拽女的我们在底下走得特别压抑,马儿也有些惊惧,不时打着响鼻环顾四周。随着脚步游曳,远处慢慢亮起一个光点,那是别人点燃的柏油桶,这些人摘去头套丢入火中,顿时难闻的橡胶臭味弥散开来,黑烟蔽眼没法待了。我等继续向前很快爬上路面,最终抵达了一块被建筑围起来的天井。那里另外等着三个人。
“两位小姐,现在安全了,休息片刻再说其他。”惨白月光下,这些人脱去外套摘去帽子,我方才看清模样,她们清一色都是白人女性,有些长得还行有些则很普通,总体面貌较年轻。所有的陌生人里,只有一张熟脸,此人就是白天马赛时的另一位仪宾小姐。
“我也见过她,你别理会这些,先上马,这个鬼地方全是疯子!”天竺菊点点头,将我拢到身后,从背后拔出一把来历不明的餐刀,端在手里挥舞,叫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带我们到此干嘛?我警告你们啊,别再继续靠上前!”
“天这么黑,抡刀乱舞容易伤到自己,万一刮花了脸蛋可就不好玩了。”仪宾小姐摆摆手,示意这些陌生女人后退,自己在原地坐下,从背包里翻出几个塑料盒,里面端的是夜宴上的各色烤肉和生啤。她将食物踢到我俩脚边,说:“我能明白,发生一连串来不及思考的事,人会变得慌乱,对谁都带着敌意。但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不愿看到姐妹们遭人轻辱。”
我骑着马在这片空地绕行一圈,统统都是死角,唯一能出去的路,就是刚才我们进来的口子。挡道的女人们也不横加阻拦,纷纷退去两边,摆出一副想离开就离开的架势,天竺菊站在原地朝我点点头,表示暂留无妨,将餐刀重新收回裤袋。
跃下马后,我取过酒肉与这些人对饮起来,天竺菊在身后暗暗捏了我三下手,这是在告诉我,面前之人便是那莉莉丝姐妹会的邪教教众,她认识其中几张脸,只是以这种方式相遇,是之前所没有想到的。既来之则安之,也省得我们长途跋涉再去找她们。连番劳顿,她也有些累了,稍稍吃了几块牛扒,我俩倚在墙头闭目养神。
“既然已接上头,接着她们会怎么做呢?娓娓道来?好言规劝?或者干脆拉下脸来威逼利诱?”我在头脑中将以往看过的邪典电影情节遐想一遍,自己也略感有趣,侧开条眼缝偷看她们。仪宾女抱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已离开原地,正向我俩走来,见状我急忙半爬起身。
“好警惕啊,我只是怕你们睡过去,野地里风大容易受凉。”仪宾女忙将毡毯抖开,为我们披上后,然后紧贴着墙缝坐下,说:“看来妹妹你很依赖大姐啊,是不是特别喜爱她?”
“拜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姐姐妹妹的。”我知她和她的同伙费了一番周折将人带到此,会借着各种由头套近乎,并逐渐向真正目的靠拢。她必然会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表,温婉动人说话,以此打消你的戒备心,这些都是套路。却没料到此人很不善于表演,用词生硬表情做作,仍处在坑蒙拐骗的初级阶段,不由哑然失笑起来。我拍了拍她的肩,道:“说人话好不好,老娘都二十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依赖她个鬼欸,喜欢倒是真的。”
听着我俩的嗤笑,难堪从这个女人脸上划过,她玩弄着皮筋,似乎也察觉自己过头了。见说客反陷入沉默,我打破僵局,轻推了她一把,问:“这座破建筑又是什么鬼地方?”
“哦,这是个废弃的污水处理厂,造了一半投资人跑了,现在地皮被鸳鸯馆老男人购得,他明年打算翻修改建成净化水厂。”仪宾女话说一半,远远传来警笛声,这些车辆在附近绕行一大圈后,又折转其他方向远去。我愣了愣,不明白条子们既然地方都到了,为何不进来搜找一番?女人见我困惑不已,故作神秘地说:“本地人很迷信,因为此地时常闹鬼。”
“闹鬼?”天竺菊腾地一下跳起身,欣喜道:“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你说你说。”
坐在另一头的七个女人见局面打开,纷纷端起塑料盒围聚过来。我掏出临行前范胖精心准备的一大夹子weed,递给众人吞云吐雾起来。药叶子提神醒脑,疲倦被冲刷褪尽,于是她们你一言我一句谈论起来。原来这座破厂,就是前些天初遇两个条子时,他们所提起的命案现场,当时高个条子将手往天边一指,出现在眼际的只是片树林。
“这谁卷的破烟?叶子都卷边泛黄了,臭的要命根本不能抽。”某个高大女人打怀里掏出自己的夹子,递过来一支,说:“尝尝咱们农场里自己种的这才是绝品。条子们绝不会靠近这座破楼,那只是照例的巡查,你可知道这里前不久刚出过事么?谁心里都瘆得慌。”
“嗯,他们吞吞吐吐的,不是太想说,也许是瞒下一半等我们晚上过去找他们打听吧。”
“莱曼和拜伦原本在奶牛场干活,都是当地的无赖,当警员才不过一年。幸亏你俩被老男人包了,那家伙色虽色,但起码还是个规矩人,否则就被他们下毒哄上床了。”两个主妇模样的女子挽着我胳臂,憨笑起来,问:“你长得真好看,皮肤怎那么好呢?我能摸一下么?”
“难道你们这地方没有法制?地头蛇为所欲为么?城里遍布着各种神经病!”天竺菊扇着扑面而来的烟雾,让人挤到我那头去,自己抱着脑袋仰望星空,问:“鬼故事才起一个头怎不讲了?别光顾着问养颜,莫不是瞎编的?真闹鬼你们干嘛还留在这破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