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待屏息倾听,他却不往下说了,那是因为在电梯停下后,我俩瞧见一个女人正半跪在某扇铁门前用力撬着锁。别看她混迹上层建筑,平日里婊气十足,干起脏活丝毫不含糊。
“罗莎,原来你在这,那两个大头兵没来逮你么?”我快步来到她身后,侧目去看,这是一道气压锁,腹板已被拆下,多股电线扭结在一起,这有线台的台柱子差不多完工了。
“早就被我甩了好不好,你别哇哇大叫,帮忙不成反来添乱。”见我上前,她慌忙摆手,要我重新退回去,指了指头顶道:“注意监视器,我只偏离几毫米角度,你怎那么马虎啊?”
原来这个罗莎.格蕾斯,之所以总能拿到第一手资料,除了会拉拢客户外,还有就是深谙撬锁,以及拥有高深的骇客技术。其父是电话电报系统的,在传统通讯逐渐被网络替代的大潮中,许多人都成了第一代骇客,她就是在老贼亲爹的训练下,学会了这些门道。
女人在遭遇猝变下,会变得歇斯底里,但这个过程很短暂,往往会比男人更快地恢复理智。她是见惯大场面的,奔逃出门后,见两个羽翎兵没有追击自己的兴趣,便继续高喊乱窜,以此麻痹对方。跟着,她瞧见叉车开进铁门,又被送入暗格,便一路尾随最终跑来这里。据罗莎描述,铁门内有个化学实验室般的地方,dixie的遗体就被锁在某间停尸间里。
“我一定要将这些捅到社会上去!哪怕拼却这条命!太过分了!居然将蜜罐这么残忍地杀害,当这里是蛮荒之地么?”很快她启开门,正待往里闯,瞧见魂镰慢悠悠走来,忙警觉地往身后一窜,掏出把不明来历的美工刀抵住我咽喉,叫道:“dixie被害你不思报仇,反将这个禽兽引来,打算抓我吗?那家伙,给我原地站下,再敢靠过来我立即将这个妞割喉!”
“我并不知道你也跑到下层来了啊,迪姐死得那么惨,我怎不时刻想要复仇?”
“你和她以前的那个男友一样,都在惦记着她的银行卡!你可知道?她早就家破人亡了!蜜罐不是慷慨,而是钱无法带给她幸福!爱子死后就将自己囚禁在记忆里,辗转多家疗养院,许多年都走不出来!黑枫镇见到时,是我多年来首次见她露出笑容放下了心魔!结果,她就这般被你们这群禽兽害死了!”罗莎正在破口大骂,忽然将手臂一抬,刀片立即刺破了我的皮肤。她惊恐地望着魂镰,叫道:“你想干什么?我真会宰了这个妞!”
“将这些捅到社会上去的前提,是你得有部相机,不然口说无凭,又要如何伸张正义呢?”尤比西奥从怀中掏出一个镜盒,顺着地面滑过来,说:“这副特制墨镜就是一台数码相机,兼带录音功能。既然你比我更专业,那就临时借你使用。”
罗莎很果断地捡起了匣子。在之后的半分钟里,我将魂镰的实际情况大致向她描述清楚,便打开气压锁,一行人鱼贯而入。这副墨镜果然是个高精尖产品,她按尤比西奥的提示试了几回,便理直气壮地戴在脸上,冲我一摆手,道:“不用你奔走相告,以你的智商又能明白什么?我阅人无数,他有什么企图我自能辨清。”
摆在眼前的是走廊,以及好几扇双推门,全都黑漆麻乌熄着灯,魂镰目光炯炯,挥挥手示意我俩退开,独自在门板前踱步。很快,他指着另一个气压电子锁说,尸首就停在这间屋里,我俩又可以发挥激情余热了。我朝罗莎使了个眼色,她撇撇嘴伸手问他要权限卡。
“那不过是常规区域的通行证,由水钟房某人身上顺来的。女人们生性谨慎,总在怀疑一切又在推翻一切,既然想要就拿去吧。”他自当无奈地翻出卡,罗莎只扫了一眼,便恼怒地瞪着我,原来锁头上根本没磁条,她只得继续埋头苦干。
“你又是怎么被带到这个冷库的?”他斜倚在墙头,悠然点起一支烟,问。
“我哪知道为什么?进来几个兵二话不说架上就往电梯拖,沿路我见到一堵沾满污血的破墙上枪洞累累,显然是个刑场,结果我被继续推着走,就拉到了这里。”
“这却奇怪,假设是想灭口,那拖到处决墙前枪毙就行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多走一道电梯拉来这里呢?恐吓威胁?显然不是。”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将烟一掷,抓起边角炉台的橡胶手套,示意我俩戴上,问:“开得怎样?还要多久?要不换小姐来干吧。”
“不必,她别来添乱就谢天谢地了。是啊,究竟将我拖来这一带,到底想干什么?”她白了我俩几眼,伸手一推,大门吱吱嘎嘎地开了,顿时一股异味顺着流动的阴风透了出来。
魂镰制止住我们冒进,一个侧滚翻将进去,开始在屋内摸索起来。毕竟这间停尸间里安置着一具女魔尸身,且又被移到了地底深处,他得设法找到电路开灯查验才是。我与罗莎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前默默等待,见我正在空气中来回嗅着,她开口发问。其实我是在辨别着异味,那确实是迪姐临终前,在鹿血滩深拥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她在此地无疑。
“她对我说,起初这股味始终以为是宿敌的体臭,后来才发现是自己的血腥气。我想在那时,她的嗅觉系统已迷乱了,或者说正处在一个升级换代的过程中。”
“那到底是股什么气味?怎么我就闻不到呢?”她抬了抬镜架,打开录制开关,问。
“严格来说,我、天竺菊包括进屋的尤比西奥,都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因此才能嗅出异样。这股味道不腥臭,甚至有些透香,类似腐败花瓣,古代香水制造坊也许能时常闻见吧,但综合在一起就略显刺鼻。它给我的感觉很熟悉,然却记不起曾在哪里闻过。”
正待举例说明,室内亮起一片绿幽幽的光斑,跟着白炽灯跳了几下,整座大屋雪亮一片。尤比西奥正站在远处背着手,在他面前是个水缸,里面隐隐约约泡着发青的尸体。
“你莫不是疯了?一下子把所有灯都打开,就不怕惊动警卫,将咱们一锅端吗?以往你们就是这样入室盗窃的么?”她恼怒地飞奔上前,打算去按开关,当路过水缸往里扫了一眼,冲我摆摆手,道:“你还是留在门前替我们望风为妙,蜜罐的这幅惨状,不看也罢。”